第二百五十三章 明正典刑

轻轻一句话,让徐温默然半晌。

李存勖很不知趣地干笑一声:“看来大都督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啊。”

徐温坦然道:“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李存勖道:“反正都是脓疮,早鼓出来就早点剜掉呗。”

徐温闭上眼,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良久,说了一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沟渠啊。”

李存勖道:“大都督这就厚此薄彼了。前几日李遇派人行刺,您干净利落地将他父子都砍了头。怎么轮到张颢了,您就下不去手了?”

叶双全忍不住插嘴道:“李公子慎言,大都督与张帅的交情,能是李遇这号人能比的吗?”

李存勖反问道:“是张颢先不念交情的,难道大都督就该引颈受戮吗?”

徐温叹了口气:“好了,双全,李公子说得不错,既然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只是···”徐温看了看李存勖,又看了看刘金鳌,声音有些低沉:“眼下淮南正是多事之秋,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天行苑贼心不死,我若是和张颢翻了脸,势必引起朝堂动荡,到时候我就是死,也愧对先王啊。”

李存勖暗中又腹诽不止。这老家伙现在口口声声“愧对先王”,也不知前几日那个大言不惭说“这样的主子不要也罢”的人是谁。忌惮张颢就直说呗,还非得在手下人面前装出一副大义凛然大公无私的嘴脸。累不累啊。

叶双全很配合地向徐温靠近了些,温声道:“大都督不必伤怀,是张帅先走动的手,即便先王在世,也会体谅你的苦处的。”

李存勖顿时对这位护军总管刮目相看,看来“粗中有细”这四个字都不足以概括他的的心思城府,能跟在徐温身边混饭吃,果然不是个莽夫。

徐温沉吟着说道:“为了大局,恐怕咱们要忍耐一时了。”

李存勖心道,我大老远跑一趟,亲自把人犯给你送到眼前,难道就为听你一句“忍耐一时”?你可忍,本世子忍不了。轻咳一声,对徐温说道:“大都督,在下还有些内情,您听了之后,再多定夺也不迟。”一面说,一面似乎无意地看了叶双全一眼。

徐温会意,对叶双全说道:“双全,你先将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押下去关起来。”

叶双全对刘金鳌摆了摆脑袋,刘金鳌小心翼翼地看了李存勖一眼,见李存勖没有异议,只得乖乖跟在叶双全身后向门外走去。李存勖忽然叫住了叶双全:“对了叶总管,刚才我说了,我答应这人留他一条命,你可得小心些,别让我失信于人。”

叶双全飞快地瞄了徐温一眼,徐温恍若未闻,依旧双眼放空,似乎还在伤感自己不得不与旧日好兄弟反目。叶双全知道这是默许了的意思,便将刘金鳌押了出去。

方才徐温说要忍耐一时,叶双全便隐隐猜到徐温怕是要杀掉刘金鳌灭口。否则留着这个活人证,万一走漏了风声,外面就都要说徐温怕了张颢。但李存勖要留活口,徐温的反应分明是默许了李存勖,叶双全就有些不解了。这位李公子究竟是什么来路,竟敢当面和大都督打擂台,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不过不解归不解,大都督的钧令还是要执行的,无论是落在纸上、停留在口头,还是像方才那样的一个表情,对叶双全来说都是玉旨纶音,必须老老实实、不打折扣地办好。

屋中只剩下李存勖和徐温两人,徐温便问道:“世子殿下,难道有不同意见?”

李存勖轻笑一声:“对手已经扑上来了,您还要退?能退到哪里去?辞官不做,卸甲归田?您做不到吧。即便您有心归隐田园,别人恐怕也未必回答应吧。”

徐温道:“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张颢手握八万牙兵,那可是淮南战力最强的队伍。这八万人,平日就驻防庐州内外。我若动他,多半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李存勖道:“那要是没有行刺之事,大都督原本打算怎么安置这八万人?我可不信您就甘心一直任由京畿驻防大权落在别人手中。”

徐温苦笑道:“迁都其实是个良机,我原打算迁都之时,将八万牙兵打散,只派少量人马跟随吴王前往扬州,其余大部分还留守庐州。这样既能将王城防卫之权转移到知训手中,又能削弱张颢的兵权。只是没想到,张颢倒是个急性子。也许他看出来我下一步要拿他开刀,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李存勖道:“大都督迁都,用的是阳谋;他使人行刺,行的是阴谋,这便高下立见了。淮南将来若是交到张颢这号人手上,您才真的是愧对先王。他手下的八万牙兵,终归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他身边。对付这种小人,难道非得摆开阵势打上一仗吗?”

徐温道:“殿下的意思,是派人行刺他?”

李存勖摇摇头:“行刺的事儿,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的。朝廷之争,就要堂堂正正。要是总用那些暗地里的手段,将来史笔如刀,给记上一笔总归是不光彩。您要是不嫌弃,我替您出手,将张颢擒下,让小吴王当着文武百官发落,明正典刑,岂不是好?”

徐温轻轻捻着胡须,显然是有些意动。忽然问道:“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李存勖笑道:“据我先前得到的消息,张颢府中现有护军一百八十人,其中功夫最好的是一个中品归真境的统领。至于贴身护卫,据说有一位洞玄境的客卿,终日养着,也没见出过几次手。只要将他打发了,擒张颢易如反掌。”

徐温上下看看李存勖:“殿下此行,看来是有备而来。”

李存勖道:“大都督也是老军务了,咱们什么时候打过没有准备的仗?”

徐温又道:“只是···这里是淮南,擒拿张颢终究是外面的家务事,又怎能让殿下以身犯险?”

李存勖道:“大都督说这话就见外了。河东和淮南,这是上一辈子传下来的交情,您有事儿,做晚辈的能不效劳吗?大事若是成了,以后小侄在淮南若遇上了过去不的坎儿,还得指望您仗义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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