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毁约

李存勖这一去用时甚久,肖俞几乎以为他在里面无声无息遭了人家暗算。就在肖俞坐不住了要进去接应的时候,李存勖却倒背着手从正门方向施施然溜达过来了,离得老远还喊了一声:“二郎,生意谈成了。”

肖俞心中一喜,起身迎着李存勖走去,待走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那徐知训这么好说话吗?”

李存勖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天底下就没有不好说话的人。”

肖俞笑道:“敢是殿下给他画了个大饼。”

李存勖摇摇头:“徐知训虽说不是人精,但好歹也也是见过世面的。我若是就靠画大饼,哪里能唬得住他?”

肖俞又问道:“那殿下给他了什么甜头?”

李存勖道:“大的甜头眼下也给不起,我就帮他出了个主意,算是表示一下诚意。”

肖俞一怔:“什么主意,这么值钱?难道你答应帮他除掉徐知诰?”

李存勖又摇摇头:“徐知训虽然风评极差,传闻中和那位小公子也不怎么合得来,但以我观之,他不像是那种能兄弟相残的人。我出的主意,是帮他坐稳徐家嫡长子的位子,将来如果有造化,还能坐上淮南世子的位子。”

肖俞好奇地静听下文。

李存勖本来要在这里卖个关子,但肖俞并未出声催促,李存勖有些无趣地继续说下去:“杨渥这位吴王,虽然已经是傀儡一个,但徐温仍只是给自己封了一个执政的官位,不伦不类,给人一看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其实呢,他这是心里没底,不知道淮南朝野还有几分人心是想着杨家的。即使不向着杨家,也难保别人没有自己的小九九。徐温今日的权势,更多的来自于老吴王的信任,以及老吴王身后无人的尴尬局面,而不是他自己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他那些昔日同袍难免会有些不服,这是他的一块短板。”

肖俞听得很认真,心中却想,世子殿下果真是眼高于顶,徐温虽然不是顶尖的武将,但好歹也是跟在老吴王身边尸山血海闯出来的,要不然也不会深得老吴王信任,但在李存勖口中,军功却成了徐温的短板。不过这也难怪,晋王麾下那些义子们,任谁单拎出来功劳簿都会比徐温更厚,谁让人家是中原一等一的强藩呢?

李存勖继续说道:“所以我给徐知训支了一招,让他给徐温去一封家书,建议帮小吴王迁都。”

肖俞这回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迁都?”

李存勖有些得意:“是不是觉得这主意太简单了?而且是拾朱温的牙慧?其实吧,大道至简,就看有没有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迁都往往意味着神器转移,谁会没事迁都玩呢?对于一个正在爬坡向上的权臣来说,迁都正是检验他自己权力底蕴的良机。一来让旧主远离故土,二来看看人心。哪些人是自己真正能调动的,哪些人是阳奉阴违,哪些人会忍不住跳出来唱反调,到时候旧一目了然。前些年朱温将大唐朝廷从长安迁到洛阳,现下他又要定都大梁,不就是这个路子吗?”

肖俞点点头:“还真是一层窗户纸啊,一点就破,可你要是不点一下,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道理。”

李存勖又道:“其实淮南朝野,未必没有人想到这一层,只是缺一个心直口快的人说出来而已。”

肖俞接着问道:“那殿下建议,迁都到何处呢?”

李存勖身手指着自己脚下:“自然是迁到扬州。”

肖俞随即明白过来:“妙啊,老吴王生前就有意将治所从庐州迁到扬州,可惜后来老天不给面子,这事儿也没办成。如今子承父业,继续迁都之举,说出去也是顺理成章,阻力也会小很多,殿下为徐家考虑得很周全啊。”

李存勖道:“所以我今日约你在大明寺见面,顺便看了看前隋江都行宫的地势,还真是虎踞龙盘,风水不错。而且宫室保存完成,稍加修缮,完全够用了。但愿小吴王不要计较亡国之君隋炀帝被人杀死在那里头,算是个凶宅吧。”

肖俞笑道:“就算他计较又能如何,还能自己掏钱另建王宫?还是硬顶着不迁都?”

李存勖也笑了:“淮左名都,竹西佳处,扬州自古繁华啊,就算做傀儡,在扬州也比在庐州舒心吧。”

随后李存勖与肖俞分头离开。肖俞自然回去与骆希夷会合,顺便吹嘘一下自己是怎么兵不血刃解决了官兵这个大麻烦;李存勖则是去了谍子房在此地的据点,秘密收拢前几日进城的河东高手,准备在肖俞他们对南漕全面开战的时候做一支奇兵。

肖俞回到双花堂的藏身之处,界面上巡查的兵丁已经逐渐稀疏下去,显然已经得了将军府的命令,开始往回撤了。这徐知训带兵,还是有些模样的,军令如山,并不拖拉。肖俞想想武鸣修得了希望之后大失所望的样子,不禁想大笑三声。

骆希夷自然发现了外面的变化,本来已经做好了硬拼的准备,忽然见徐客卿一脸轻松地回来了,一场恶战也消弭于无形,意外之情不用多说,对这位徐客卿更多了几分敬仰。

武鸣修发现街面上的官兵虎头蛇尾,突然草草收场,哪里不知道事情有变,骂骂咧咧地就要去找徐知训问个究竟,却被韩山和雨声一起劝住。

韩山道:“大哥,徐知训接下了这笔生意,不到半日又反悔,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而且是对他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他既然已经决定对咱们毁约,也就不在乎和你翻脸,大哥你要是贸贸然去找他,万一言语不和,岂不是要吃亏?”

雨声则说道:“只怕比这更甚,徐知训要是自知理亏,怕以后再见到你时会尴尬,你猜他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你做掉呢?”

武鸣修想了想,以徐将军的为人,做出这种卑鄙无耻的事儿来,倒真不稀奇。只得指着门外喝骂几声,便怏怏地坐下和韩山、雨声研究南撤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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