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略一思忖,欣然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外廷监。
朱友文在进门的时候便吩咐小厮送上来当年的虎跑新茶。江海是个饮食清淡考究的,茶香入鼻,便知道是贡茶中的上品。因而笑道:“大郎君倒是藏得好茶陛下那里,怕是也没有这等成色吧?”
朱友文一笑:“先生莫要说笑,这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我还有命在么?这是今年春茶下来之后,陛下赏的。实不相瞒,我就得了四两,一直舍不得喝,只有在贵客上门,才拿出来尝尝。您要是喜欢,待会儿我让人都给您送过去。”
江海矜持地摇摇头:“既然陛下赏赐的,我哪里敢夺人所爱?大郎君的心意,在下领了。不知方才大郎君所说的差事,究竟是什么事?”
朱友文顿时收了笑容,重重叹了一口气,把段凝和葛从周这点破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他在江海面前倒也没有什么好隐晦的。江海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在朱温身边地位超然,断不会搅到朝臣将官的内讧之中。
江海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他虽然很自觉从不主动打听朝局,但今日里汴梁城的这场小小风波,他还是有耳闻的。说到段凝在前往前线的脸上遇袭,江海也有些意外。沉吟良久,道:“葛帅老成谋国,是个识大体的人。段大将军既然是去前线的,就算两人有深仇大恨,葛帅也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吧?”
朱友文忙道:“您的意思,也觉得是段凝的苦肉计?”
江海摆摆手:“我没什么意思,只是闲聊而已。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会承认。”
朱友文赶紧点头:“那是自然。先生还有见解,万请赐教。”
江海道:“若真是苦肉计,便是触了陛下的逆鳞。其实呢,无论是段凝背后捅葛帅刀子,还是葛帅真的派人动了段凝,这在陛下眼中,都是小事一桩。即便两人打得头破血流,到了陛下面前,也不会分个谁对谁错。陛下真正介意的,是有人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玩心眼。”
朱友文眼睛亮了起来:“若是苦肉计属实,那么段凝在陛下跟前那点情分也就荡然无存了。”
江海道:“那大郎君还有什么好苦恼的呢?”
朱友文双掌交击:“我还真是当局者迷,幸得先生点醒。”
江海江茶杯放回桌上,站起身来,笑道:“大郎君还有吩咐吗?”
朱友文一怔,忙道:“岂敢岂敢,叨扰先生多时,是我的不是了。先生若还有事,自便就是。”
江海洒然一笑,飘然而出。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大郎君,你可欠我二两好茶。”
朱友文道:“那是,先生何时有雅兴,随时过来取便是。”
江海走后,朱友文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当局者迷,方才说的真是一丝不错。自己之所以觉得这是个苦差事,原因不外段凝和葛从周都是朱温的心腹股肱,动了谁都容易招来是非口舌,甚至惹祸上身。但江海说得明白,如果是葛从周做的,最后顶多是各打五十大板,各自罚酒三杯,两边拉拉手还是好兄弟。可若是段凝的苦肉计,那就是在愚弄朱温了,朱温岂能容他?到时候朱友文只管破案立功就是了,又何必有顾忌?
至于江海出门前说的那句话,朱友文则是精神一振。意思很明显你朱友文欠江海一个人情,江先生在对景的时候可是要找回来的。人生在世,无论行走江湖还是朝堂,最怕的就是没有人情。你欠我,我欠你,有来有往,才有交情。江海说这话,就是不介意和大郎君有交情。
朱友文如何能不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