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存勖和肖俞出现在王府后花园。
一轮落日隐没在远山之后,天边尽是红彤彤的云霞,映得整个花园纷乱迷离。
李存勖倒背着手,站在一株木棉树下,和肖俞高谈阔论。
“知诰,贯休大师有首诗,说得是钱王府的气派,不知你可听说过?”
肖俞很配合地问道:“在下才疏学浅,还真不知道您说的哪一首。”
李存勖曼声吟诵道:“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肖俞道:“东南永作金天柱,这句送给钱王爷,倒也恰如其分。”
李存勖笑道:“可惜其中还有点小小波折。据说当年贯休大师将这首诗献给钱王爷的时候,老王爷觉得‘一剑光寒十四州’格局太小,让大师改为‘一剑光寒十四十州’。大师也是个倔脾气,说等哪一天你真的打下四十州之地,我再来改。后来两人终究不复相见,也是因为这首诗的缘故。”
肖俞伸出两手,很认真地数数。李存勖问道:“你在数什么?”
肖俞道:“我在计算,钱王爷还差几州之地才能将这句诗改了···”
李存勖正要发笑,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叱:“哪里来的小毛贼,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胡言乱语!”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少女立在花丛后,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两人,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脸已经气得通红。正是玉芨小郡主。
其实以李存勖和肖俞的耳力,小郡主走到附近,两人早已察觉。李存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拉上肖俞到花园散步,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已注意到小郡主每日傍晚都会来散步。之所以假装没有发现,为的就是用方才那番话故意气一气小郡主,待小郡主沉不住气跳出来,这才是不着痕迹的偶遇。
李存勖故作不认识,假装斯文地行了个礼,道:“在下淮南杨隆演,这位是在下的好兄弟,淮南大都督徐温之子徐知诰。我们不是什么小毛贼,而是老王爷请来的客人。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啊?”
小郡主气呼呼地说道:“我叫钱玉芨,老王爷是我祖父。既然是你俩祖父请来的客人,为什么在背后说他老人家的坏话?”
李存勖道:“我们只是在讲一桩陈年旧事,句句都是实话,哪里有半句是在说老王爷的坏话?”
小郡主一时语塞,是啊,方才这俩人虽然一唱一和说得热闹,但好像真的没有出言不逊。
李存勖继续说道:“小郡主啊,这事儿老王爷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你怎么还耿耿于怀呢?你没见花醉堂前的那副楹联,上联写着‘满庭花醉’,下联写着‘一剑光寒’,这才是现下老王爷的格局,满庭花醉的不只是堂前之客,一剑光寒的也不仅仅是吴越这区区一隅之地。试问当今天下,哪怕是中原那几位强镇藩王,谁提到老王爷,不得尊称一声钱尚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