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希夷这趟出门,算是带上了北漕总舵半数以上的精锐。
孙趋庭在执掌漕帮大权之后,对总舵的人事做了相当大的改动,除原有的各大执事、长老之外,别出心裁设立了双花堂,听起来比“分舵”低了一格,却是孙趋庭亲自统领,将帮内对自己忠心的少壮派的精锐高手大部分都纳入堂内,几乎成了他的私兵,不但俸钱要优于其他分舵,立功发财的好事也总是先让他们上。多年以来,孙趋庭的位子坐的这么稳,双花堂出力甚多。
而此刻骆希夷的趸船上,竟有双花堂七成的高手。骆希夷虽然是孙趋庭跟前的大红人,但也不敢僭越指挥双花堂,双花堂仅有的一位副堂主随船同行,一应命令都由这位副堂主下达。肖俞不禁有些意外。临行之前,虽然孙趋庭说后援部队会是帮内精锐,但他也是没有料到孙趋庭这么大的手笔,可见这回孙趋庭是下了血本了。自然的,要对付南漕,孙趋庭不下血本也是不行的。虽然有肖俞这位大高手撑腰,前面几仗打得还算漂亮,但越往南阻力会越大,毕竟南漕还有十几处分舵是完好无损的,更何况南漕总舵的潜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肖俞将武鸣修交给了骆希夷处置。他知道,以骆希夷的老谋深算,定然会将武鸣修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趸船依旧平稳地南行,这一日,南漕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洛阳的威压。
回到晋阳的李存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在洛阳费尽心力弄到手的七夜勾魂的解药方子和药材看起来并无太大问题,在柳三郎的协助之下,解药顺利炼制了出来,李柷服下之后,身上毒性渐消,李存勖也了却一桩心事。只是漕帮南下的事情,自己开了个头,剩下的尽数交给肖俞去办,李存勖多少有些不放心。倒不是怀疑肖俞的能力和忠心,李存勖只是习惯性地事必躬亲,尤其这种大事,假如自己不能冲锋在前,多少会觉得少了些趣味。
就在李存勖想着再找个时机和父王禀报一声,再度南下的时候,孟尝馆来报:鹿燕儿失踪了。
李存勖和肖俞将鹿燕儿带回晋阳后,安置再孟尝馆的一处宅院里,就此没有再理会。孟尝馆的下人吃不准世子殿下将来要怎生安置这位大小姐,只得打起十二分小心去伺候。但鹿燕儿一来性子刁蛮,二来宗门遭逢大变之后自然而然多出些猜疑心,虽然为难之中无所依从,跟随李存勖回了晋阳,但安顿下来之后,就开始细细思量李存勖为何要这么热心帮助自己;思量不出个所以然,便开始拿下人们出气,没事就闹着要出去找“李公子”。
下人们自然不敢任由她外出,更不敢明说那位李公子就是晋王世子,只能一味搪塞。时间久了,鹿燕儿哪里耐得住?终于有一日,乘着夜色溜之乎也。孟尝馆的大小管事自然吓得魂不附体,将宅子里伺候额男女仆人一齐打个半死,又撒出去几十人在晋阳城大街小巷明察暗访,希图着能在惊动世子殿下之前将这位姑奶奶请回来。
鹿燕儿毕竟江湖经验浅了些,又是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被孟尝馆侦知了行踪。但孟尝馆终究晚了半日才发现鹿燕儿出走,查明行踪的时候,这位鹿女侠已经在汾水码头半买半抢了一艘小船,顺流东下了。
李存勖听了,又气又笑。诚然,自己带鹿燕儿回晋阳之后随即赶上李柷毒发,没有妥善安置这丫头,人家有些想法也是正常的。但自己对鹿燕儿殊无恶意,这丫头就算一肚子疑问,也应该找自己问个清楚,像她这样一走了之算怎么回事?难道真怕自己图她的美色啊?
要不是好奇万剑谷到底看上了云龙剑派水面宝贝,李存勖还真懒得关心鹿燕儿到底去了哪儿。
想到肖俞已经和鹿清远有了些交情,这条线要是断了,未免可惜。李存勖便匆匆向李克用说明了情由,带上谍子房几个得力的老谍子一起离城东下去了。
在李存勖的计划中,假如找到鹿燕儿,便可以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告知肖俞和她父亲一起效力漕帮的事情,这样一来,这丫头无疑会更加信任自己。那么接下来再打听云龙剑派的内幕,便会方便许多。李存勖知道,事关云龙剑派底蕴秘辛,这小姑娘未必能知道端倪,其实他以前也未指望着能直接从鹿燕儿这里找到答案,只是如今鹿清远远在千里之外,自己既然有时间,不妨在鹿燕儿身上碰碰运气。而后两人结伴去淮南,一者自己能在北漕南下的关键阶段去做真正的掌舵人,二来鹿清远父女重逢,能不对自己感激涕零?
根据孟尝馆打听的结果,鹿女侠所乘的船是一艘常见的十人客艇,船不大,但航速着实不慢。李存勖出发时,鹿燕儿已经离开码头将近一日,李存勖只得命谍子房放出信鸽,着汾水、黄河沿岸人手注意有没有这样一艘客艇路过。
船行近潞州,谍子房的传信来了:鹿燕儿行经潞州晋军防区时,被连人带船扣下了。
原来近日晋梁两军小股冲突不断,双方都卯足了劲儿提防奸细,原本还能再这一带河上穿行自如的大商号的商船都停了航。鹿燕儿好巧不巧这个时候一头撞上,晋军见是上游来的,生怕夹带了情报,盘查自然严谨。鹿燕儿身上没有官凭路引,自己怎去的晋阳也是稀里糊涂,说不清来龙去脉,况且她也知道自己还被蒙山群盗追杀,也不敢大大方方亮出身份,晋军兵士见她这么藏头露尾,不抓她抓谁?鹿燕儿情急之下,暴起反抗,刺伤了好几名巡查兵士,奈何自家能耐有限,最终还是被一帮如狼似虎的兵士生擒活捉了。晋兵上承沙陀旧俗,军纪自然好不到哪去,抓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奸细”,岂有不占便宜的道理?若不是战时上官盯得紧,只怕鹿燕儿就要清白不保。饶是如此,也着实遭了不少禄山之爪,气的鹿女侠险些咬舌自尽。谍子房虽然知道鹿燕儿不太可能是奸细,但王府严令,谍子房不得干涉军中事务,违者严惩,所以小谍子也不敢直接出面,只好火速报知李存勖
也算鹿燕儿运道没有背到家,在被押回大营的途中,遇上了外出操练的韩通。本来巡查士兵捉到个把奸细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捉到这么一位衣饰鲜明、年轻貌美的奸细就有些少见了,韩通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就觉得有些眼熟。鹿燕儿上次随李存勖路过潞州时,韩通只不过时众多军校中的一人,都是差不多的甲胄服色,鹿燕儿自然对韩通印象不深。但韩通何等眼力,何况还是世子殿下身边的人,就算变化了装扮,他略加思索,还是记了起来,便喝住了押解的兵士,试探着问道:“你,可是上月随那个那个李公子到过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