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当场怔住。
天行苑干的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虽然身为暗桩,红袖很少亲自动手杀人,但她也是在练杀堂摸爬滚打出来的,杀个把人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眼前这两人,以这么平淡的语气分别说出自己杀过多少人,红袖着实有些佩服了。更要命的是,几十条人命在这两位兄台口中,显得那么不值一提,相比之下,能被身旁这位郎君青眼相加才是更重要的事儿。
那么问题来了,身边随随便便拎出来两位都是这种人物,这位郎君究竟是什么来头?
放眼淮南,红袖想不出谁能有这样身家。
而李存勖也没给她时间去细想。两名谍子将细软之物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人先下了楼,另一人则恭恭敬敬地将红袖引下了楼。楼下掌事妈妈本就在扯着脖子向这边观望,见几人下楼,本待上前询问,却被先前下楼的那谍子一把推开。张口要叫,那谍子不轻不重地捏住她的脖子,和颜悦色地说道:“敢喊,就扭断你的脖子。”
掌事妈妈顿时脸色煞白,双手连连摇摆,示意自己不敢捣乱。那谍子松开手,继续不紧不慢向外走去。
另一名谍子引着红袖紧接着出现在了楼梯口,掌事妈妈瞪大眼睛看着,却也不敢再问。这两人下了楼,李存勖也施施然走了下来。掌事妈妈鼓足勇气凑了过来,问李存勖道:“这位郎君,可是要我们红袖出堂子?我们这里···”
李存勖依旧没有正眼看她,两指一伸,又递出一张飞钱:“借用几日。”
掌事妈妈接过来一看,又是一张当万钱的飞钱。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李存勖已经走到了门外。
先前出去的谍子守在路边,街心停了一辆马车,车厢围得密不透风,也不知是两名谍子早早备下的,还是到街上临时叫的。红袖已坐到了车里。那谍子见李存勖也下来了,四下里望了一望,似乎再次确认有无危险,而后折返到楼里,将方才收拾好的红袖的衣服首饰取了下来。李存勖对赶车的谍子低声说了几句话,那谍子一扬鞭子,马车便粼粼而去了。
两日后,李存勖正在大都督府后花园闲坐,都督府管事的引来一名谍子,正是将红袖接走的二人之一,携来一卷厚厚的纸卷。
李存勖将旁人打发走,自己摊开细看,正是红袖写下的在天行苑的见闻。倒也难得着女子精通音律之余,居然还写得一笔好字,柔美秀媚,疏落大方,看起来是下过幼功的。李存勖没由来地又想起自己在晋阳西坊结识的另一名天行苑暗桩水黛,后来用月影兰这个名字在洛阳艳帜高张,也不知所谋者为何。亏自己在晋阳时将其视为红颜知己,没想到竟是包藏祸心的杀手刺客。自己那日在红袖房中一时兴起,大半原因倒也是由红袖而想起了水黛。
想到这里,李存勖悚然一惊。天行苑训练出来的女子,虽然样貌各异,但神采间却有些相通之处,极尽魅惑之能事,却又偏偏带了三分端庄娴雅。由此可知,这些女子背后的那位训导之人,可算得上十分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