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打虎

酒足饭饱,辞别了程敬思,肖俞哼着小曲儿向流沙帮走去。

徐州城并不很大,肖俞一边打听一边走,不到一刻钟便找到了流沙帮的堂口所在地。这里早已是大门紧闭,就连门外街上的行人都一个也不见。

肖俞走上台阶,用在半道上在路边折下的一枝柳条拍打着大门,口中喊道:“虎爷,出来啊,新朋友上门了。”

之所以带根柳条上门,是因为程敬思提醒了一句,那些普通帮众并没有杀头的罪过,肖俞心想着,犯不上用兵器,自己出手也重,思来想去,拿柳条教训教训那些人还算恰如其分。既出不了人命,还能让他们记住这顿打。

拍打半晌,没有一人应声。肖俞焦躁起来,抬脚将两扇大门踢飞,大摇大摆进了门。

院子里,数十名帮众各执刀枪棍棒,如临大敌,却不见冯大虎的身影。

肖俞将柳枝搭在肩上,轻笑道:“你们虎爷呢,怎么不敢出来见我,却让你们这帮小兄弟傻乎乎地在前面送命。”

听到“送命”二字,前排的几名帮众显然被激怒了。其中一人厉声喝道:“好球攮的,口气不小,我就不信了,咱们这么多爷们,还留不下你一条小命!”

呼哨一声,几十人一拥而上,将肖俞围在垓心。

肖俞有些好笑,扬起柳枝向眼前几人虚点了几下,那几人慌忙后退了几步,却不防身后的兄弟靠得太近,一不小心踩了脚,顿时乱作一团。

肖俞道:“小爷我历来爱打以少对多的仗,来个百十人我也不怕。倒是你们,在动手之前不妨再好好想想,为了那么一个大哥赔上性命值不值得。言尽于此,你们有谁想走,现在还来得及。要是真动上了手,求饶也没用了。”

肖俞本以为这几句威胁很有气势了,但还是低谷了流沙帮帮众的悍勇。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七八柄长刀便同时向肖俞身上招呼过来。

肖俞立在原地未挪动地方,手中的柳枝迅捷绝伦地快速点出,每一下都精准无比地击中对方的一件兵器,只听“叮叮、当啷”数声响,抢先攻上来的几人虎口崩裂,兵器掉落在地。

柳枝再向上一挑,抽在那几人脸上,登时每人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第二排帮众随即补上空缺,又是数柄兵器招呼过来。

肖俞心中暗暗称奇。这样的悍不畏死,他只在军中厮混时见过几次。最近一次是与李存勖一起面对杨师载的二百银枪效节军时才见过这样的好汉。谁知徐州城里一个市井帮会就有这样的血性,若是在此地征发青壮编练成军,战力应当很是客观。只是也怕将帅无力,约束不得。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大唐朝廷在几度废立武宁军,中间甚至还有一位节度使招来外军,几乎杀尽了本地镇兵。

在肖俞心里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又有数人兵器被打落,脸上挂彩。只是这些人也没有一个后退,各自挥动双拳,仍在寻机上前。

肖俞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心慈手软了。手上微微蓄力,柳条被灌注了真力,顿时弹得笔直,柳叶也都峭楞楞如小刀片一般。肖俞施展出峨眉刺的招式,当先几人肩上、大腿纷纷被刺中,各自哀嚎着倒地。肖俞更不手软,一边向前走,一边连连将柳条刺出。看似每一下都像随意刺出,但每一次刺出后都会有人应声倒地。明明看着是刺向空处,可片偏偏下一刻就有人正好出现在那处,到好像是自己凑过去给肖俞刺伤一般。

肖俞向前走了二十余步,已经接连刺倒了三十余人,先前人多势众的流沙帮帮徒,此刻倒了一地,仅剩十几个乖滑些的,没有急着强攻,各自擎着兵器,在肖俞柳条能刺中的距离外小心翼翼地跟着。

这时中门忽然被打开,冯大虎带着两人出现在门口。

肖俞笑了一声:“咦,虎爷终于舍得出现了?”

冯大虎一脸灰败之色,颓然道:“我再不出来,弟兄们就要被你杀光了。”

肖俞道:“少他妈胡扯,你看看这些兄弟,哪个伤到性命了?”

冯大虎扫视一圈,见果然个个都在打滚呼号,并无一人丧命,便道:“冯某代兄弟们谢过大侠手下留情。冯某一时不慎得罪了大侠,还望您不要迁怒我的兄弟们。”

肖俞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收买人心。我说冯大虎,你累不累?你是得罪我了吗?你得罪的是漕帮。”见院中众人露出不解之色,肖俞道:“哦,看来你们老大并未对你们说实话啊。我说的漕帮,可不是那个躲在杭州名不正言不顺的伪漕帮,而是坐镇洛阳、雄甲运河之上的漕帮。懂了吗?”

这些人都是直到自己帮主与南漕渊源的,马上明白了肖俞的身份和来历。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二流帮会夹在南北漕帮之间,成了城门失火后遭殃的第一条池鱼,不由得有些暗自懊丧。

肖俞又道:“如今你们也不用多想,只要以后流沙帮听从我们漕帮的号令,咱们也不会将你们的字号摘去,虎爷仍是徐州城里的虎爷,过去南边那些人给你们什么好处,以后咱们给的只多不少。若是答应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我看帮中兄弟个个都是好汉,在下不才,也还有些说得上话的朋友,能保大家都有个好出路。若是不答应”肖俞抖了抖手上的柳条,上面的血迹犹在缓缓低落。肖俞一抖之下,血迹“啪”地一声尽数落在地上,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竟被血滴砸出一串小坑。“在下今日也只好做个打虎英雄了。”

冯大虎脸色更加难看,看着院中的数十名兄弟,有些不好下决心。其实说到底,跟南漕混还是跟北漕混,对这些兄弟来说并无太大不同,只要平日里有口饱饭吃,闲暇时有余钱去赌两把,或者能给哪个半掩门的相好的买上一两件好看不值钱的首饰,他们倒是不挑主子。只是自己跟了南漕二十年,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以后再北漕手下仰人鼻息,真就能好过吗?何况自己的山主就在南漕任要职,自己轻易反水,且不说以后南北漕谁输谁嬴,就算北漕势大压过了南漕,那位山主若是迁怒于自己,要想收拾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

肖俞似乎看出了冯大虎心中所虑,又开口道:“虎爷,南边那帮人的手再长,一时也伸不到徐州。你与其思量将来会不会被报复,倒不如先想想怎么过眼前这关。况且我漕帮携雷霆万钧之势南下,哪里会容那边那帮人腾出手来对付你们?”

冯大虎半信半疑,道:“你说的,能当真?”

肖俞道:“这点小事都保证不了,我又怎么敢来单刀赴会?你要是这么惜命,也可跟在我身边做个亲随,待南边那些人被尽数收拾了,你再回来做你的太平帮主,如何”

冯大虎先是眼中闪过喜色,紧接着便意识到这小白脸给自己挖了个坑堂堂帮主因为“惜命”,撇下兄弟们去给人家做了亲随,将来就算还能回来,哪里还有脸继续做他的“太平帮主”?再说了,虎爷早年伺候别人伺候得够了,以后也不打算再伺候别人。

肖俞见他还有些犹豫不定,又道:“你若是还有顾虑,回头给你引见一人。云龙剑派的鹿清远,你认识吧?”

冯大虎一怔,道:“鹿掌门,徐州地面上,谁人不识?”

肖俞道:“如今鹿掌门也入了漕帮,这趟随我一起来了徐州。”

冯大虎沉吟了一下,鹿清远虽说被蒙山群盗赶出了老巢,如今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可也还轮不到自己这个分量的人去嘲笑。即便自己关起门来也会说上几句“云龙剑派如今不行了”,可真要是鹿清远当面,他还是要执晚辈礼的。若是这小白脸所言不虚,自己怕是真没有退路了,当下一咬牙,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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