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左手抬高一些,右脚膝盖处再压低点,没吃饭么,协调性这么差!”
树荫下,赵秀躺在椅子上,看着日头下正在站桩的师弟小五,心情不妙,自从这个小师弟来了,大哥就消失很久,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汗水从小五的裤脚上滴落在地,调整呼吸节奏,不敢有半分懈怠,打熬气血痛苦且漫长,最磨人的耐性与毅力。
“呼。”
一口气走岔,小五呼出一口气,姿势随之无法摆正,踉跄几步剧烈喘息,“心绪很乱,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平复。”
“想偷懒就直说。”
赵秀微眯双眸,尝试卧功修行,湘水派内功,无论行、躺、坐都有对应的运转方式。
契合人体动作的内修功夫,也是晋级先天的标准之一。
小五没有回怼师姐,坐在一旁的马扎上喝了碗水,静静看着地板上那滩汗渍,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迟迟没有进入状态当中。
“大哥!”
赵秀敏锐听到衣袖破空声,欣喜喊出口,看着大哥落在院内,还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头,吓的闭嘴不再言语。
“爹!”小五看着五大爷的凄惨模样,快跑上前跪倒在地,“您怎么了,爹,我去找大夫,找大夫。”
“小五。”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心急如焚的小五跑了几步听到爹虚弱的声音,转身跑了回来,眼泪吧嗒吧嗒滴落,“爹,您别说话了,我在这,我在您身边。”
五大爷神智不醒,无力的手被小五抓起,看清儿子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往后,好好跟着赵公子,他的话如我的话,不可忤逆,咳咳。”
赵凡在侧目睹父子离别一幕,察觉到五大爷体内的先天真气自行溃散,脉搏愈发虚弱,收回手,“天时已至,无力回天。”
忽如其来的一幕令赵秀心情沉重,偷偷抹着眼泪,想起爹娘。
小五抱着五大爷的尸体哭了一场,眩晕过去。
下人听到动静进来看了眼,去找老管家,他赶忙让几个婆子过去,带走赵秀并为死者净身换衣。
赵凡以真气点在小五身上的穴位,“五叔可有棺材?”
“有,早些年前,就打造了一副柳木棺。”小五的情绪收敛许多,看着院外两个老婆子在忙碌,“公子,我爹……”
“入仙门成,他年老体弱,承受不住炁的冲击,强行运转,气血冲脑,逆血而亡。”赵凡微微摇头,看了眼一旁局促不安的老管家,“你是仵作,自行看看便知。”
小五茫然,爹,真的入了仙门,为此连命都丢了。
“大少爷,老夫人请您去大屋。”老管家看了看左右,“因您带回来的人死在小姐院里,夫人很气恼。”
赵凡微微颔首,提气几个纵跳离开后院,来至大屋。
“不声不响离开一旬有余,回来带个快死的老头,死在我家姑娘院里,你究竟是何居心,要我女儿名声彻底臭掉,你才心甘情愿是么!”
赵李氏劈头盖脸一顿斥责,赵秀在旁拉着母亲的手也无济于事。
赵凡知晓思虑不周,并未反嘴,待她情绪好了些,“叔母说的那里话,谁敢乱嚼舌根,杖毙便是,死者是小五父亲,随我在办重要的事情;
为赵家而死,若叔母拿这点说事,我无话可说,自便就是。”
“好啊,还敢顶嘴,没天理了,自小你在我怀里长大,喝我的母乳,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说你几句说不得了?”
赵李氏掩面哭泣,也不顾女儿在场。
赵凡微微拱手,转身离去。
“娘,大哥将你当亲娘看待,何故说出如此伤人的话。”
赵秀于心不忍,大哥如何待爹娘,她心里很清楚,“我觉得大哥说的对,谁敢乱嚼舌根,杖毙就是。”
“还没嫁人,这胳膊就往外拐,滚。”
赵李氏闻言哭的更厉害,挥袖甩去赵秀的手,“我就当生了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
“大小姐,让老夫人安静一下吧,最近她的脾性大变,应该是更年期来了。”
老丫鬟干嘛拉着赵秀离开,小心说了一嘴,又快些回去。
赵秀望着堂中垂泪的娘亲叹了口气,就在大屋外等着,娘什么时候情绪平稳,再去低头。
赵凡站在屋檐上,望着晴空万里。
五大爷的遗体收敛在马车上,准备运回衙门办葬礼,一身孝子服的小五握着招魂幡在前面走着,从赵府偏门而出。
目送他们离去,思考起叔母说的话,心中仿佛有一道刺,挥之不去。
“魔头怎么了,一副哀伤的表情,不会被那家姑娘甩了吧。”
扎草结变卖赚钱的胡蝶抬头看了眼赵凡,心中恶意揣测着,“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被姑娘家甩了,毕竟魔头的眼光自然高,会不会是什么魔道圣女?”
“胡蝶。”
“诶,魔头你别伤心,天下姑娘一抓一大把,何……”胡蝶下意识承了一句,反应过来赶忙补救,“少侠,唤我何事?”
赵凡只觉抑郁的心情好了些许,看着她的独腿,“你走吧。”
“去哪!?”
胡蝶一惊,以她对魔头的了解,这家伙说话做事完全是不同的套路,叫她走,该不会是,“说好的,我帮你,努力表现,你不会杀我的,驷马难追呢?”
“离开蓝岸城,从那来回那去,日后莫回来便是。”
丢下这句话,赵凡踏步而起,身影在屋檐瓦片上快速前进。
藏在角落处的小玉打了个哈欠,终于不用继续看人了,可以睡到自然醒,任意去玩。
胡蝶呆愣当场,幸福来的太突然。
收拾东西,背起就走,步伐匆匆,生怕这魔少侠又改了主意,出了府门,无人阻拦,她直往渡口而去。
到了渡口,看着船来船往,从这里乘船到九江只需一日功夫,届时天高任鸟飞,魔少侠想反悔也无济于事。
“甘心么胡蝶?”
她站在渡口,望着仅剩下的一条腿,想起那猫诡异的眼神,那些互相撕咬的行尸,醉春楼里的妙事,一切都与仙门沾上关系,“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事情没碰到过,如果跟着他能接触到仙缘,何苦自己去寻?”
越想越不甘心,钱没得到,还没了一条腿,术法都告知于人,太亏了,即便逃命又如何,不过了却残生而已,她才十五六,不想死的那么早。
“横竖是死,不如一拼!”
衙门。
“最近她的状况不是很好,时常疑神疑鬼,我连橘子都不敢买了。”
赵鹤听到老管家的报信后,拉着赵凡喝着小酒,“女人老了,心态会变,话语刻薄了些,莫往心中去,她始终视你如己出。”
“修行之人,不为意气所动。”赵凡看着灵堂内的棺材,“继续闭关,不日功成,即回道观。”
赵鹤默默喝酒,这件事早已知晓,侄儿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的存在反而是拖累,起不到任何帮助。
“去吧,叔父老了,帮不到你,家里我会顾着,百年后状元会顾着,待你修成归来,能悼念今日叔侄一场,护子孙平安,便足够了。”
“会的。”
赵凡摇头,到灵堂前上了一炷香,转身离去。
赵鹤看着他的背影,沉默喝酒,心中自话,“若不把你要出家的消息告诉她,她的脾性也不会变化如此之大。”
赵状元是被人从城外拉回来的,写了半天文章,车马劳累,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浑浑噩噩上了一炷香,坐在父亲身旁就睡。
金破天拿来棉被为小公子盖上,轻声细语,“大人,五仵作的尸体已经查验过,体内大量出血不止而亡,小五是否安排继任仵作?”
仵作与快手一般,都是世袭,若子嗣无意接位,才会另行招募。
“罢了,你与二老商量,另寻合适的人选。”赵鹤看着灵堂前跪着的小五,五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慷慨赴死,“小五,我亲自教导。”
金破天微微点头,看了看跪着的小五,想着日后都是赵家的左膀右臂,当理好关系才是,拿来软垫在他旁边坐着,诉说当年父母去世时的心路历程。
小五家的牌面后找到那张写有炸蛋符文的薄片;
赵凡在醉春楼拿到阴年阴月的少女血液,又从医馆拿到阳年阳月的青壮男子血液后返回那处院落,一脚踢开盖子。
施令将红白喜神装进棺材里,浇灌鲜血恢复它们的尸气。
“有股别样的力量在里面流动!”
他拿起桌上摆着的三枚炸蛋,朱红色的符文仿佛与它天生一体,毫无瑕疵,仔细感应一番,拿起一枚离开地窟。
城外。
“砰!”
淮水岸边上产生一道小爆炸,泥土裹着水花四溅。
赵凡走到近前,看着冒烟的坑,深约五指长度,宽约成年男性的一掌,“威力不俗,如此强力之法,却是符文配合鸡蛋形成的破坏力,这才是正统的仙门之法。”
这种威力跟大剂量的炮仗相差不大,却不是以火药为爆发点,而以炁画符在鸡蛋上形成,落在人身上,非死即伤,正是他目前需要的术法,比尸术便捷太多。
“人死如灰,尚有情存。”
他想起叔父说过的话,这老头精得很,不曾想如此防范,最后还是中了他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