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门前的地面洗刷七八遍,血腥味才淡去。
金破天一手握着刀柄,走在前面为赵家人引路,同赵鹤攀谈那晚的惨烈。
赵秀紧攥着赵李氏的手臂,母女蒙着面纱,唯有一双眸子四下打量。
父母皆在,又有大兄保护,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仔细一看,才觉得县衙大门的确够破的,旧门屋檐,瘸了腿的看门狮子雕像,门口数丈外就是一个大坑,一到雨天,那水积的能淹人。
秦县令真是个贪官,路都坏成这个样子也不不知道修缮一下,进出也方便。
“不过短短数日,衙门都没个衙门的样子。”赵鹤回头扫了眼破败的大门,“金捕快,即刻审讯犯官秦俊已,家眷都控制好,别放走一个,贪墨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属下遵令。”
金破天停住脚步,“典吏大人慢走,衙门公事颇多,过些时候再去拜访您。”
赵秀跟赵李氏登上马车,赵鹤想骑马也被夫人强制唤上车。
“金大哥,秦俊已不能自杀,留着他,我有大用。”
“公子请放心。”
送走找家人,金破天回头看了眼县衙,这天,终究是变了,往后的蓝岸城,再无秦县令,恐怕只有赵典吏。
心中自得,这一身伤没有白受,待赵典吏接任县令,顺理成章,就该他得好处了。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往后便不是金捕快,而是金典吏。
马车嘎吱作响行驶在街面上,赵凡骑着矮小驽马在旁缓缓走着,不时同叔父交流一二。
“木家倒是会收拢民心。”
赵鹤别开马车帘子,“做的很不错,官场上的规则你不懂,由我来做主,心里不会有怨气吧?”
“叔父说笑呢,巴不得您来担起。”赵凡微微一笑,“便由您来做主。”
他对此毫无意见,还想多留点时间修行,好好感受一下先天境界的不同。
可不想为了俗事耽搁修行的时间。
“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恢复,就急着抢侄儿的事做。”
赵李氏拉回赵鹤,不满的絮叨,“你昏迷的时候,可都倚仗侄儿,否则咱们一家只能在黄泉路上再相见。”
赵秀看了眼父亲,同样表达心中的不满。
刚醒过来,大哥的代县令就没了,现在又要插手回来,这么想很不孝,但她还是希望爹不要那么快醒过来才好。
赵鹤看着妻子女儿的表情,那能不知道是为何不满。
也不能说出口,毕竟叔侄俩默契达成这种事只能是秘密。
一者是典吏,本就是蓝岸城官场人物,资历摆在那,事后谁也拿捏不了侄儿。
一者是江湖人,木家用官场手段已经无法绊倒,只能用江湖手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嘶~”
驽马高兴的打了个响鼻,许久没回家,它很想念暖呼呼的马槽。
家在近前马蹄疾,赵凡略带疑惑的看着加快速度的驽马,喝了一声驱赶胯下的马匹跟上。
赵秀起身准备下车,瞧见枯荣街口漫步闲谈的男女,扫了眼男子侧脸,感觉有些熟悉。
刚探出个脑袋,二人距离她已经很远。
“秀儿,怎么了?”赵李氏看了眼她,继续絮叨赵鹤,“你说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赵秀坐回位置上,蹙着眉头思索。
赵府。
院中早已让仆人收拾好,七八个仆从站在大门口迎接主家回来。
赵凡扫了眼下人的脸,“你是老卓的儿子吧?”
“是。”小卓哈着腰点着脑袋回应,“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先去收拾其它地方,过后自有安排。”
想起老卓的惨死,赵凡心中不是那么好受,小时候最喜欢老卓偷偷带来的糖葫芦。
小卓兴高采烈点头,城中有传言,赵家要发了,日后就不再是七八个仆从,而是一堆。
他心思活络,很快便顶上了老爹的职位,不请自来。
心中没什么底,毕竟他声名在外,不怎么受夫人待见,能不能留下还得看主家的意思。
现在心里有了底气,干活都格外卖力。
赵鹤一家往内院去休息,赵凡回到小院中,坐在树下打坐恢复状态。
突破先天后,真气运转加快。
十二经脉畅通无阻,大周天运转时浑身犹如在呼吸,内心无比畅快。
先天真气游走全身,活络气血后又归入气海当中,沉淀下去,待到气海充盈,外放成罡,便是先天一重境界。
武学到这一步,只能靠功法加快真气运转的积累速度或者吞服灵丹妙药,依靠磅礴的炁充盈气海。
如果有那种能把别人的真气吸过来变成自己的功法,这一步则会相当快速。
枯荣街。
赵状元跟胡蝶的关系熟络不少,他指了指前面的赵府,“到了,那便是我家。”
胡蝶暗道这纯情书生倒也没有说大话,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想来也是富贵人家,不然也供不起他在九江城水芸馆读书。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虽说穷文富武,但这文想要学好,花费的也不少。
比起武而言,便宜的不是一点半点。
武道修行,第一步便是打熬气血,不仅需苦练基本功,还要维系血食的充足供应,条件好一些的会加上药浴进行。
耗时费力还需不能开小差,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最主要的是不能破身,很多人前面熬过来,却抵挡不住青春期的欲望,破了身,再无寸进可能。
真气诞生,是为跨入后天一重境界的标准,后天二重,真气可外放,便是后天高手,大多数人止步于此。
仅有极少数的天才能跨越先天门槛,进入先天,正式踏足江湖当中。
胡蝶非武道中人,却对此了解颇多。
“您找哪位?”
小卓很热情,刚被确定留下就来了客人,“找我家老爷还是夫人?”
“老卓呢?”赵状元有些疑惑的看着年轻人,“我乃赵状元。”
“原来是二少爷回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快请,快请。”
小卓吓了一跳,忙打自己两巴掌,“俺爹前几天去了,俺来接替他。”
“嗯,长点眼。”
赵状元把大鲤鱼递给他,“这位是胡小姐,让下人安排个住处。”
“是是。”
胡蝶跟在二人身后,眼珠子乱扫,院桥流水,是个讲究人,挺会布置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福气享受这个风水。
“小蝶,我去拜会爹娘,晚些再去找你。”
赵状元告罪一声,往内院走去,心中略感奇怪,院子未免太干净,且不见明月画好出来迎接。
步入内院。
“爹,娘,我回来了。”
赵状元朝着大屋喊道,好像屋子也翻新了,不似以前那般破旧。
赵秀探出个脑袋,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娘,弟弟回来了。”
“我的儿啊。”赵李氏走到门口,看到一表人才,亭亭玉立的赵状元,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你个没良心的,怎么现在才回来。
知不知道娘这几天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你再不回来,可叫娘怎么活啊。”
赵李氏嚎啕大哭,这几天担惊受怕的委屈一股脑爆发出来。
“儿子刚进家门,你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咳咳。”
赵鹤有些气急的跟出屋,“秀儿,把你娘扶回屋里哭去。”
“好。”
赵秀干嘛拉起娘亲就走。
她也想哭。
赵状元一脸懵。
家书上不是说爹快死了么?
现在除了身上贴了几副膏药,面色苍白了些,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
“爹,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状元一头雾水,“娘哭的那么厉害,你也不哄哄。”
“回来就行,好好待着,先别去九江城了。”
“为什么?”
赵状元很不解,“您不是没事吗,我带了个朋友回来。”
“叫你待着就待着。”
赵鹤心情很不好,难得心情好了点,亲儿子回家,娘们又哭,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县衙更清净。
“老子都去鬼门关转一圈了,等你回来给我杨骨灰么?”
赵状元面色一囧,“爹,水芸馆您又不是不晓得,管的极严,儿子请休二日才回应,这不马不停蹄赶回来。”
父子俩站在大屋前相对无言,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赵鹤缓和了一下,心里的火降了下来,没好气说道,“你朋友呢,人家不远过来,也不带着进门喝杯茶住一晚。”
“已经安排好了。”
赵状元喜笑颜开,靠近爹,“我蛮喜欢她的,爹,要不你帮我提亲吧?”
“提亲!”
赵鹤愣了下,细细一想,赵凡也不小了,该给他说一门亲事,“稍后晚饭带来让咱们瞧瞧,合适就给你提,你大哥回来了,尊重着点。”
“保证爹娘满意。”
赵状元大喜,匆匆作揖告别,至于那个便宜大哥,回来就回来呗,不就多一副碗筷的事。
“唉,女大不中留,儿大也不中留啊。”
赵鹤坐回太师椅上,颇有些后悔,当年这俩兄弟,就该留一个,带在身边养老也放心。
侄儿有本事了,必定要展翅高飞。
儿子将来也是个有本事的,远走他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聚。
女儿再过几年也该嫁人了。
经历这件事,他忽然明白了很多道理。
什么高官厚禄,远大前程。
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