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爷子别着脸,尽量避开在场一众老友的视线,他一辈子清高孤傲,今天,属实是阴沟里翻船了。
然而,到了这一步,文老爷子比谁都清楚,文家今天算是彻彻底底的丢人现眼了。
本以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已,以文家的底蕴,哪里能折腾得起什么风浪。
熟料,竟然惊动了于骁。
这可是军部的传奇人物之一,文家有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和于骁对着干,因为这和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纵然文家三代从军,人脉并不浅,但是,应对这种来自军部的八天王之一,也只有老老实实吃瘪。
“老夫会将您的话,记在心上的。”
这是文思海的态度,事已至此,不得不重复强调,争取让于骁网开一面,而不是肆无忌惮地坐大事态。
真出了什么纰漏,以于骁的震慑力,京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拉他一把,何况,本身就是他文家咎由自取,没事找事。
文天豪站在老爷子身后,此时此刻,已经彻底吓傻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亲眼目睹自家爷爷,被这般不留情面的掌掴,这……
一念至此,文天豪就倍感无奈,还是家世不行啊,若是到了超级家族那个地步,于骁应该不至于这样。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如果给我十年时间,我必会将文家,带到新的高度,届时,就没人敢这么欺辱我文家了。”
文天豪暗暗地给自己打气,想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心情顿时好多了。
再看看于骁的无上风采,文天豪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他渴望成为于骁这样举足轻重的人物。
“于天王,我这边,本身就在宴请诸多好友,要不,中午留在这里吃个便饭?”文思海询问于骁的意思。
“有您这位大人物入场,我文家今天当真是蓬荜生辉!”
于骁摆手,语气淡淡,“不了,我怕吃得膈应。”
文思海,“……”
这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啊。
“好,好的。”文老爷子点头,整个人的神色黯淡了些许。
若是稍微处理得得当,于骁指不定还能成为文家的靠山,毕竟,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让文家碰到,那属实运气不错。
可惜。
非但没巴结上这位八部天王之一,反而给对方得罪了,看态度,对他们文家意见不小,这……
错失机缘啊。
文老爷子怕是到死都不会瞑目了。
“告辞。”于骁转身。
文渊愣了愣,唯有乖乖地跟在于骁的身后。
陈青锋和隋然对视一眼,也跟着离开了,毕竟,今天来文家,是为了解决文渊的事情,而不是来文家凑热闹。
四人相继上了于骁的车。
好在于骁的车,空间足够,四人加上主驾驶并不拥挤。
“文渊。”于骁淡淡地喊了一声。
文渊点头,“我,我在。”
“趁着大家伙,现在都有时间,讲讲你的事情吧。”于骁提醒。
文渊故意装傻,他怔了怔,小心翼翼道,“我的事情?”
“于天王,我这些年,在军部兢兢业业,安分守己,于这点大家有目共睹,我可能不是最优秀的,但这些年,无愧我身上的这层皮。”
“您若是有质疑的话,可以去问问那些同事以及上司对我的评价!”
文渊拱起双手,向于骁保证道。
“哦?”于骁挑眉,似笑非笑。
文渊讪讪点头,故作神情镇定。
“按照我了解的情况,隋文武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远在你之上。”
“可为什么,你现在的这个位置,不是能者居之,而是你爬了上来,我比较好奇,隋文武究竟哪里不如你?”
“对了,即便晋升失败,隋文武不至于退了吧?”
于骁静等下文。
文渊心里咯噔一声,自己究竟是如何上位的,文渊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种事,做出来了就没有回头路,一旦扛不住将底细全盘脱出,文渊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有多惨。
故此。
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自己会死得非常惨。
“回禀于天王,按照正常的晋升标准,这个位置确实是隋文武坐的,可惜这老家伙糊涂啊,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差点将咱们军部的脸面,都丢尽了,哎。”
“那隋文武,不管是能力和阅历,确实更适合那个位置。”
“但这老小子,酒后闹事,还欺负年轻的女下属,这种可是原则性的问题,若不是当晚,被我抓个正着,那女下属,一生就毁了。”
文渊煞有介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临了还不忘踩隋文武两脚,表示共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隋文武的人品和德行。
“你胡说八道,我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明明是你们串通的。”隋然义愤填膺,人都被他们整走了,现在还泼脏水。
“我胡说什么,你父亲究竟什么样的人,我们会不知情?”
“也算是我们念及过往情义,尽量让影响淡化,否则,以你父亲的问题,非但要开除出去,还要蹲大狱的!”
文渊据理力争,表示自己所讲的句句属实,他还拿自己的人格担保,如果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
“你确定?”于骁意味深长地看了文渊一眼。
文渊明显一愣,但还是郑重地点点头,“我确定。”
“而且,当日之事,不单单我一个目击证人,于天王可以去求证。”
这时,一路无话的陈青锋开口了,他提议道,“那位女下属,如今还在军部任职?”
于骁看向文渊,文渊点头,“尚在。”
“去摸一下底,查查这位。”
“然后,那天的影像资料以及最后的处理文件,都拿过来,我这边比较感兴趣,隋教官的供词。”
文渊听得陈青锋的建议,顿感心乱如麻。
他忌惮于骁,但并不忌惮陈青锋,尤其这小子,煞有介事地安排这安排那,文渊没来由地心生不满。
“我在和于天王交流,你最好闭嘴。”
“这里没有你插话的份,年纪轻轻不学好,学什么插话。”
陈青锋,“……”
于骁,“……”
“咳咳。”于骁干咳了两声,神情古怪,这文渊也算是人精一个了,怎么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竟然嫌陈青锋碍手碍脚?胡乱插嘴?
至于文渊,为何对陈青锋心生不满,估摸着,猜测他于骁,是陈青锋叫过来的靠山。
没有陈青锋在暗中捣鬼,揪着不放,事情不会到这一步的。
归根结底,已经盖棺定论的问题,没有人从中作梗,不会翻旧账的,而陈青锋,显而易见就是推手之一。
“你先顾好自己吧,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肯定会露出马脚的。”
“现在是你最好的坦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否则,等我查得一清二楚,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处理了!”
于骁再次意味深长地看了文渊两眼,话里有话,这摆明了在暗示文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是他唯一选择的自救方式。
文渊不是什么傻子,于骁一再提醒,文渊当即心里没底了。
等车子到达目的地。
文渊一下车,便看见了自己的那位女下属,服服帖帖地站在那儿,他怔了怔,心里暗想,“这么快?”
这位年轻的女下属,显然,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到文渊的出现,立马就是一副神情复杂,欲言又止的姿态。
“还不承认?”
于骁下车,拍了拍文渊的肩膀。
文渊被这没来由的一拍,险些腿软,栽倒在地。
“于,于天王,我行得正坐地端,我,我……”文渊呶呶嘴,还没来得及表完态,于骁先一步离开,将文渊晾在了原地。
隋然看着文渊如丧考妣的模样,觉得非常解气。
这个家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坑害自己那老实,刚正不阿的爹不说,还肆无忌惮地造谣。
甚至一再来隋家骚扰他们,试图让他们尽快地离开京都。
如果真的清清白白,从父亲离开军部之后,双方应该就没有交集了,犯得着,动不动就去隋家炫耀,显摆,连带的各种恐吓以及催促?
“你叫什么名字?”陈青锋来到年轻的女下属跟前,淡淡询问。
这位本名徐芳的年轻女子,先是看了一眼文渊,然后看向于骁,之后,方才答复陈青锋,“徐芳!”
“隋文武当天,确实对你动手动脚了?”
陈青锋不等徐芳回复,额外提醒了一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让我查到你有一个字的假话,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
徐芳冷不丁吓了一大跳。
再看文渊那难堪的表情,这个节骨眼,若是继续为文渊做伪证,怕是连带着自己都要倒霉的。
常言道,大难临头各自飞。
徐芳找不到,继续和文渊站在同一阵营的理由。
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
“这,这……”徐芳深吸一口气,连忙解释道,“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也是,也是被迫的。”
“这一切,都是文渊亲自安排的。”
“他让我接近隋文武,至于目的并没有表明,直到事情发酵之后,我才晓得,他利用我,给隋文武套上了一个,骚扰女下属的名头。”
“其实,其实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我若事先知情,绝不会同意,文渊拿着我的名声去干这等事情。”
徐芳脱口而出,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悉数告知了。
文渊的脸当即苍白一片,他急不可耐地怒斥道,“徐芳,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告诉你,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真出了麻烦,你要负法律责任的!”
徐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文渊,“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文渊当即跟泄了气的皮球,脸上表情凝滞,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起。
徐芳的反水,让文渊一肚子试图辩解,乃至狡辩的话,都彻底的失去了意义。
何况,世上没有透风的墙,真要查,怎么都会查清楚的!
“于,于天王,我冤枉!”文渊顿了顿,还是有点不死心啊,于是第一时间向于骁表态。
陈青锋道,“既然弄清楚了,照规矩办事。”
于骁点头,表示会照章办事。
文渊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神色有点恍惚,这就处理完了自己的事情?这是不给自己半点解释的机会吗?
如果真照规矩办事,自己将会被扫地出门,换言之,这些年的努力和拼搏,就彻底付诸东流了。
这损失太大了,文渊不接受,也接受不了。
轰!
文渊二话不说,跑到于骁的跟前,当即跪了下来,“于天王,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我知道错了。”
“还请您从轻发落,是我一时糊涂,做了不对的事情,我知道错了,我反省,同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我在军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份上,饶过我一马吧。”
文渊当即痛哭流涕,鼻子眼泪一大把,很难想象,这个年纪的人了,说哭就能哭,天赋不错。
“哼,我父亲都被你赶了出去,你现在嚷嚷自己的权益,表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那我父亲呐?我父亲活该什么都没有,临近退休,还被你扣上一顶骚扰女下属的帽子?”
隋然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竟然还有脸维护自己的利益。
怎么,自己是人,别人就不是人?
自己的权益至关重要,别人的权益就狗屁不是?
文渊经由隋然这么一挤兑,嘴巴一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件事,确实自己干得不人道。
“我比你父亲,更适合那个位置,凭什么,让隋文武上,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说白了,我在争取自己的权益,这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文渊忽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陈青锋摇摇头,示意于骁,“扒了他的衣服,原地撤职,让他滚!”
文渊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恍恍惚惚,好半天没吱声。
“走吧,回去。”陈青锋示意隋然。
隋然重重点头,心情非常不错,这件事,让他们隋家父女,消沉了几年,若不是陈青锋介入,只怕是,隋文武这辈子都洗不清这冤屈了。
现如今。
文渊终于得到了该有的报应和惩罚。
隋然忽然感觉一身都轻松了下来,她看着陈青锋,语气柔和道,“谢谢你,锋哥。”
“等父亲知道了消息,肯定会高兴坏了,我估摸着,今晚这老头子,得喝成一滩烂泥!”
人逢喜事,不喝两杯不痛快。
以隋文武的性格,大概率会这么干。
“小事一桩,解决了就好。”
陈青锋怕隋文武晚上庆祝,没有酒友,故此要拿他陈青锋当陪酒的,于是决定,还是不用再去一趟隋家了。
“锋哥……”隋然眼神复杂地看着陈青锋,欲言又止,显而易见这是有事情。
陈青锋好奇,“怎么了?”
“那个,那个?”隋然犹豫良久,咬牙道,“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很难想象,一个军部的王者,排名前十的存在,会这么配合你行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相信。”
隋然不傻,她看得出来,于骁在陈青锋跟前,姿态摆得非常的低,低到像是一个下属,全程在陈青锋身边,鞍前马后。
只要是陈青锋吩咐的,于骁均在第一时间落实,这一幕,让隋然越发的心惊肉跳。
“你很想知道?”陈青锋咧嘴浅笑。
隋然盯着陈青锋的眼,重重点头,“想。”
“我不告诉你。”陈青锋半开玩笑半正经道。
隋然当即目瞪口呆,随之银牙咬动,恨不能给陈青锋来一套军体拳。
念及,陈青锋为自己父亲帮了这么大的忙,也不好继续纠缠着陈,唯有独自一人走在前面。
时隔多年。
曾经的陈青锋,依旧意气风发,气质无双。
那时候,隋然就觉得,陈青锋会有一番大作为,现在看来,自己对陈青锋的评价,还是太低了。
这个人,现如今怕是已经爬到了,自己无法想象的位置。
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果真非同凡响,这可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路往上爬,比文天豪这种依仗家世的所谓后起之秀,厉害的太多。
“锋哥,你结婚了没?”隋然猛地询问。
陈青锋汗颜,“你不是问过了?”
隋然后知后觉,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陈青锋的听的,“也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幸运。”
“能够成为你的妻子,想必,她一定一定非常优秀吧。”
陈青锋,“……”
犯花痴?
陈青锋简单和隋然交代了两句之后,便驱车离开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和女人相处,是一件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
晴空万里。
隋然静静的站在阳光下,目送着陈青锋的车渐行渐远,许久,一声叹息,道尽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