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蕊连连摇头,嘴唇却是被她死死咬着。念英婶看来便是她把张蕊吓到了,实际却是张蕊担心蒋绍丞又出什么幺蛾子,正在心中警告他别乱来。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秉承着家丑不外扬的铁律,尽量将自己的缺陷隐藏,念英婶也下意识如此。见到张蕊的样子,她有些讪讪。
“念英家的,叫死丫头快些回啊”那边,幺婆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哎”
她们两个女人一唱一和,交谈的毫无障碍。
其实,村口到幺婆家还是有挺远一段距离。若按照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要和距离步行十几分钟才能到的幺婆家交流怎么说不用电话也要发条微信,而此时张念英媳妇和幺婆却凭着一把嗓子,沟通对话毫无障碍。张家村四面环山,吊着嗓子一喊,回音嘹亮,大伙儿都习惯这么对话了。因此,张家村出去的人,说话总带着那种婉转高亢的味道。
念英婶大约是觉得自己在张蕊这个小丫头面前晕血跌了份儿,因此要送她回家。
张蕊本很欢喜有人送她一程,毕竟回到幺婆家必经之路那家养的大黑狗可是她的噩梦。但还没等到张蕊愉快的答应,蒋绍丞便已经越俎代庖直接拒绝。
张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念英婶离开的身影,如壮士一般决然转身。
“为什么不要她送?前面的大黑狗很恐怖的”张蕊问蒋绍丞。
“麻烦”蒋绍丞说。
张蕊暗中撇嘴,现在要去面对大黑狗的人是她,她觉得那比念英婶更麻烦好吧!而且,不就是被大婶关心关心,上下起手一下嘛,都是女的又没什么大不了。张蕊撇嘴,很是不屑。
“她摸来摸去我也能感觉到,我不喜欢别人的碰触。一条狗而已?走,交给我”男人下命令。
好吧,你厉害,你是大爷。张蕊如何不满,也无济于事。只好乖乖前进。。
说来也怪,往日凶悍的大黑狗这次见张蕊远远走来,刚准备吠就被他一个眼锋给瞪了回去,耷拉着耳朵趴在了地上装兔子。
张蕊气的冒烟,狗竟然都欺软怕硬,以前见她过路哪次不是疯了似得狂吠啊!如今换蒋绍丞一个眼神就不敢了。
真他xx的火大。人软弱,连狗都欺负。
在张蕊自顾自和一条大黑狗生气的当儿,蒋绍丞又开口询问。
“她晕血为什么还要来拉扯你看伤口?”蒋绍丞问。
“有的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害怕什么,就对什么越发好奇,不看到就不甘心。你可以……恩,认为这是一种强迫症吧”张蕊耸耸肩道。
其实念英婶晕血此时在村里还是个秘密,前世两年后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念英婶晕血这才被暴露出来。
上辈子念英婶发现丈夫和隔壁村一俏寡妇不清不楚一怒之下对她男人动了刀子,最终却是砍人的她见到点儿血首先晕死过去。
若不是恰好被她娘家兄弟撞上还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念英婶有晕血这毛病这才被揭发出来,为众人所知。
幺婆住的房子很好找,正屋侧面起了四开间两层的新房。这是村子里唯一的吊脚楼。两层的,楼下是柴房,楼上助人,墙壁新漆过,吊脚楼的雕花栏杆和窗户上蓝汪汪一片,在灰突突的村落木屋中鹤立鸡群。
蒋绍丞见到张蕊口中张家村最好的新房时,忍不住抽动了嘴角。在他看来,建筑模式很独特,构造也很有少数民族的风格,但这湖蓝色油漆这么不伦不类的一刷,简直是……惨不忍睹。实际上保持原木,或者加入一些竹楼的元素,会让这房子更有风韵一些,真是暴殄天物了!
“怎么会建成这样?”蒋绍丞打量着吊脚楼问。
“谁知道呢,听说幺婆是少数民族的,博祖父疼她费老大力气这才给建了这么栋楼”张蕊回答。
两人正讨论的欢,斜次李突然传出了幺婆的声音“死丫头矗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收谷子!”
幺婆正拿着一根响竹从屋子里出来,她是个年约六十的婆子,精干的紧。藏青色长纱缠头,耳上带着银圈耳环,穿着一身青灰色斜襟旧时衣裳,活脱脱民国电视剧中的管家老太太模样。
幺婆裹小脚,年轻时走起路来娉娉婷婷,老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想是要驱散偷吃晾晒在屋前谷子的鸡群,拖着响竹就出了门,没想到看到了在屋角“发呆”的张蕊便不客气的呵斥。
张蕊不是前世的她,哪里会听幺婆使唤。反而是蒋绍丞对幺婆手中的响竹好奇的紧,连连在心中问张蕊那是什么。
“那是响竹,用来驱赶动物的”她将响竹仔细解说了一番。
她不想说蒋绍丞没见识,响竹不过就是一根手腕粗细的竹子,尾端十字劈开,往地上一敲就能发出狠大声响,用来驱赶鸡鸭猪狗等牲畜最好用。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这种玩意儿感兴趣。
被晾在一旁的幺婆却怒了“我和你说话呢,你是死人啊,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不知道吭声了?”
远处,一群小萝卜头探头探脑朝幺婆家的方向张望,等着看好戏。
张蕊听得此话连连蹙眉,她果真干脆将幺婆的话当做耳旁风,没有给半丝回应。直接往屋前晒谷的地方走去。欣赏竹编的箩筐、簸箕等编制的很是精巧的物品。这些东西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温馨又熟悉。
幺婆本以为张蕊会如往常那般,不声不响的按照她的话去做事。哪里知道如今张蕊的心儿已经换了人。
幺婆眼睁睁看着张蕊径直从她眼前走过,往屋檐下去丝毫没有理会脚边的稻谷,气的头顶冒烟。
“死丫头,你要反天了啊,我就说如今社会对丫头片子太宽待了,念什么书!女儿乖女儿乖灶门口歪,男儿丑男儿丑四方走,让你个丫头片子念了两年书,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如今连老婆子说的话都敢不听,真是反了天啦!”
幺婆拍着大腿骂骂咧咧,靠着高到膝盖的门槛直嚎以前张蕊最怕幺婆这一哭二闹,简直让她毫无反抗之力。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从小寄养在幺婆家,自己哪点儿做的不好惹了老太太不开心,是能做什么尽量做什么,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但,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对女孩子是有多大偏见,念书都不成呢,搞得好像她自己没有生三个女儿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