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暗日-曜时二十四点-零七分
神降联邦共和国
摇光城
天穹之上,那颗虚假的光球耀眼得宛如红日。
郁姣眯了眯眼。
悠远的目光扫过欢歌笑舞的人群,思绪发散。
和天启教团总部所在的中央城——[天枢]严肃板正的氛围不同,[摇光]整体气质松散浪漫,是一座以欢娱为主的城市。
赌博游戏、虚拟幻梦、酒楼饭馆、歌舞表演,各项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所以也被称作快乐之都。
就连气温设置都比其余六城高上不少,街上带着面纱的行人们衣着清凉艳丽,大大方方地展示着身体。
他们特意不去乘坐飞行器,而是选择在人山人海的街上散步,享受热辣欢快的氛围。若是和擦肩而过的谁看对了眼,www.youxs.org,便是露水情缘一场。
摇光城向来是邂逅艳遇的好地方。
这么一会的功夫,郁姣已经目睹好几对陌生人互赠鲜花后,手牵手步入街边的旅馆。
主要也是因为这里聚集着太多躁动的男男女女了,借着庆典的由头,摩肩接踵、突破正常的社交距离,于是干柴遇烈火。
几乎每隔一个曜时就有花车游行,带来一波又一波的人流。
此时,就有一辆繁复华丽的花车带着激昂欢快的音乐,演的正是一出《人类勇者大战圣·堕落种》的好戏。duqi.org 南瓜小说网
那位扮演勇者的演员赤着上半身,因擦了精油,肌肉虬结的古铜色上半身泛着油亮的光泽,面容英俊,整个人充满了男性荷尔蒙。
不少女孩嬉笑着将手中的鲜花抛给他。
这一幕戏,他正用那健硕的臂膀擒住狰狞可怖的[圣·堕落种]。
郁姣看得目不转睛,耳边忽然响起一句阴阳怪气的酸话:“哟~太太的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哼,怎么?天启教团给你禁着欲了。”
“……”
郁姣回头,给他斜去一个无语的眼神。
松狮此时也换掉了那张引人注目的圣女面具,而是和郁姣一样,戴着特质的面纱遮掩面容——恰合摇光城的传统:寻欢作乐暂且抛却现世身份。
郁姣原本还挺好奇他面具下的真面目如何、好奇神出鬼没的反抗军首领的真实身份。
直到,正式行动前,他给了她一颗能改头换面的神奇药丸,郁姣便打消了好奇心——这人如此谨慎,想来,此刻他面纱下应该亦非真容。
当然,此刻不用看他的真容,郁姣也能感受到那张讨嫌的脸传递来的阴阳怪气。
她恼道:“你少在这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的故事情节!”
松狮:“哟哟哟故事情节。”
郁姣:“……”
她气得狠跺了下他的脚。
天知道,郁姣的的确确没被男色吸引目光,毕竟,两个世界加起来,她也算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绝色美男。
相较之下,
这位花车演员还是太“清粥小菜”了。
她刚才是认真在看剧情,
看所谓的[圣·堕落种]和普通堕落种有什么差别。
可被松狮一打岔,那幕戏已然演完了,演员们正在谢幕,准备换下一出戏。
郁姣正惋惜,却见那花车上的“清粥小菜”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那眼神比他光溜溜的上半身还要亮晶晶,见郁姣看来,他羞涩而大胆地手中鲜花抛来。
——无相花。
因和生命之树开的花有几分相似,被誉为神国的圣花,象征纯洁无瑕的爱情。
放在此刻的摇光城,赠花的潜台词约等于:‘你可愿与我春风一度?’
“……”
“啊?”
郁姣愣愣地接住花。
周围的几个女孩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接着打趣地拍拍郁姣的肩膀:“好福气呀小姑娘!这家伙可是风月楼这段时间风头无两的头牌昭昭。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主动呢。”
郁姣正捧着花尴尬,斜里忽然伸来一只嚣张的手,带着无指手套,露出根根粗长的机械手指,泛着冷硬的光,一根根收合,便毫不留情地将那鲜嫩欲滴的“www.youxs.org”捏了个稀碎。
在零散飘落的鲜花尸体中,松狮和那位昭昭公子对视。
“哦呦哦呦!”
周围的女孩捂嘴偷笑,眼神在郁姣和松狮之间打转,“原来是名花有主了呀。”
昭昭公子不愧是风月楼头牌,被下了脸面也丝毫不恼,他当着松狮的面,朝郁姣丢来一飞吻,便体面地离开了。
松狮被那飞吻恶心得够呛,他扭头微笑:“太太,没想到你服了易容丹、带着面纱,都遮掩不住风姿呢,吸引来的狂蜂浪蝶不少啊。”
不待郁姣反唇相讥,松狮揽住她的腰,带着她跃向后一辆花车:“不听不听好了好了要开始工作咯。”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花车后台,见状,围观人群议论道:“原来他俩就是被抽中参加风月楼花车游行的幸运儿啊。”
是的,神通广大的反抗军黑进了风月楼的系统,篡改了获奖人名单。
此时,郁姣坐在花车后台,被仕女匆忙按着上妆。
“怎么来这么晚!?不是让你们提前两曜时就去风月楼报道吗?急死我了!我们差点都要换人啦。”
她一边念叨一边将粉拍得飞扬。
“知不知道这机会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如今能演圣女相关戏码的只有我们风月楼一家呢。”
“毕竟,律法规定了,普通人不许扮作圣女。”
说到这,她与有荣焉地昂起下巴。
“还是因为红月大人十一年前曾在我们风月楼出演过《圣女赐福圣勇者》,我们风月楼才破例有如此殊荣。”
——是啊,这就是聂鸿深每个庆典日都来你们楼的原因。
在这缅怀白月光呢。
“庆典日表演圣女大人的戏幕
,早已经成为我们风月楼的传统呢。”
她打开了话匣子,不管郁姣有没有回应,兴奋道:“而且呀!我跟你讲,我可是见过红月大人的,她还夸过我漂亮呢——”
郁姣躲开她挥舞的眼影刷,看着她那双圆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模样,心想确实挺漂亮的。
“……红月大人真人简直像仙女一样!那天………哇!你都不知道……总之!红月大人可厉害了!”
渐渐,这小迷妹没了话音,她盯着郁姣的脸看了好一会,忽然低低嘟囔一声:
“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有点神似圣女呢。”
“……”
郁姣从未见过皎红月的照片和圣经中圣女的画像,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她只知道圣女以白发红眸的形象示人。
说到这,风月楼就算有特例,花车游行的演员也不能戴白色假发和红色美瞳,以防扮得过于相似,亵渎了圣女,只能用白色水晶发饰和红色水晶面饰意思意思。
这位圆眼侍女似乎认真起来,不再言语,一脸严肃地给郁姣上妆。
不过,从她刚才那番絮絮叨叨中,郁姣得知了不少事。
比如计时单位。
她本就觉得这个世界的时间不正常,明明才在这个副本待了一天一夜,却好似过去了一个世纪。
原来并非她屡屡昏迷、不知今夕何年,而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白天和黑夜都很长,一个白天大约有她原本世界几天几夜那么长。
曜日、曜夜。
暗日、暗夜。
如此交替。
白天用[曜时]这个单位来计时,黑夜则用[暗时]来计时。
此时此刻,正处于木暗日曜时二十四点半。
曜日和暗日的转换时间没有规律,人们只能依据污染值的变化来推测——曜日污染值一般偏低,暗日则高。
有浪漫的狂信徒声称,曜日是神明睁眼,暗日则为闭眼。
皎红月在世时,曜日时间格外长,而暗日时间格外短。
——“神明为了看她都舍不得眨眼。”
圣女狂信徒们如此坚信。
稀奇的是,皎红月去世那日,原本明亮的曜世界毫无预兆地曜日转换为暗日,陷入极为漫长的一段永夜。
仿若神明都在为她哀悼。
这更是为皎红月其人增添了一分传奇色彩。
……
“好了……”
圆眼仕女喃喃道。
她宛如朝圣的信徒一般,眼也不眨、木木呆呆地盯着郁姣,面上甚至升起了迷醉的神情。
郁姣带着疑惑看向镜子。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
细碎的白色水晶头饰长长垂坠而下,宛如凝结的雪粒,和披散的黑发交相辉映。
一道殷红的水晶串珠,如面巾一般,自眉眼处悬垂落下,衬得眼眸泛红。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郁姣左瞧右瞧也没看出有
什么特别的,
——
??[,
她只有眉眼没变,这会儿通过化妆,倒是跟她本身的相貌又有了四五分的相似。
正想着,只听那位圆脸仕女喃喃道:
“妈呀……化了这么多张脸,这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像红月大人的。”
说着,她眼中甚至泛起泪光,泪珠还没来得及掉落便被打断:一位仕女急火火地掀开帘子。
“好了没啊!?来不及了要上场了!!”
郁姣被她们推着出现在台前。
穿过层层叠叠的华丽幕帘,眼前骤然一亮——
人们的欢呼声宛如爆裂开来的烟花,与光芒、彩带和鲜花一齐朝郁姣覆来。
喧嚣和热闹中,男人的背影显得有些安静。
松狮早已经换好装扮,正抱臂站在花车栏杆前。
这一轮要演的是圣经中第十二章:《圣女赐福圣勇者》的故事。此时,他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完美的体魄宛如神明倾尽心血、最钟爱的杰作。
臂膀和脖子上戴着金色的饰品,宽阔的脊背被风月楼的人绘上奇瑰的图腾,华美绮丽的图案下,是交错的道道旧疤痕,浓烈的杀伐之气破开靡靡之气,真正像远古的战士,带来极强的侵略感。
听到动静,他回过身来——
那张伪造的脸上浮现出真实的神情。
他略有些惊愕地望来。
“…………”
“……”
观众都知道这一轮是素人演员,原本都做好了不高的心理预期,却没想到两位演员的扮相如此出人意料。
霎时间,尖叫声差点掀翻摇光城的穹顶。
这般欢欣若狂的热腾腾盛景中,高楼间、巨大的显示器上播报的新闻便显煞风景,从而无人问津。
“据悉,主教夫人被歹徒劫持,失踪已超过十曜时。”
荧幕上,主持人沉痛道。
在神国境内,‘反抗军’和‘弑神教’都是禁词,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yuknwwh’,向来被塑造成无恶不作的歹人形象。
尤其首领松狮,在神国可谓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
主持人哀叹:“落入这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手中,我们敬爱的夫人大约凶多吉少……”
哀悼的新闻声被尖叫声淹没,‘凶多吉少的夫人’正乘着花车从那一本正经的大荧幕之下,悠悠闲闲地晃过。
耳畔被灼热的吐息包裹。
“看啊。”
松狮手撑栏杆,几乎将郁姣整个人圈在怀中。
“看看这些高贵的上等人,他们正在为你疯狂呢。”
他奚落地轻笑,眸光冷凉:“在地表上的人们暴露在污染中、随时都有可能异化毙命时,这群人占据着大把资源,今朝有酒今朝醉呢。”
郁姣一顿。
身体后倾,www.youxs.org
,他的体温很高,像一团炽热的火焰,暖融融地接纳了她。
她回眸莞尔一笑,轻快地提议:“那就炸烂穹顶、炸掉这分明的界限,如何?”
“‰”
……
花车游行很快结束,一辆辆精美的花车带着吸引而来的客流,驶回各自的店铺。
追随在郁姣这趟车后的人群最多,当然,风月楼的花车本就最多。
风月楼那栋典雅明丽的主楼出现在眼前,当真是雕梁画栋、精美绝伦。
数十辆依次驶入楼内,在玉砌雕阑的大堂排列整齐地停靠。
郁姣和松狮并肩站在花车前,还看到了此前偶遇过的风月楼头牌。那位昭昭公子眼睛一亮,满是惊艳地看着郁姣,欣喜地朝这边挥手。
松狮轻哼一声,极富占有欲地揽住郁姣,开始了小学生一般的宣示主权。
“……”
郁姣无语,欲要挣脱他怀抱,并没有注意到,原本闹哄哄的风月楼渐渐陷入诡异而乖巧的静谧。
注意到了不对劲,松狮神情一沉,停止了玩闹。
这边,郁姣终于挣脱开了他的熊抱,可脚下却是一绊,她连忙手撑栏杆,却不想,将几枝观众丢上来的无相花碰掉。
香娇玉嫩的花骨朵袅袅娜娜地自高高的花车飘下。
就这样,轻悠悠地落满一人怀中。
“………………”
本就雅静的风月楼内,登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嗯?”
低沉的嗓音响起,宛如沉鸣的大提琴。
“一、二、三、四……五。”
聂鸿深抬眸,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姐——”
“——你想要与我共度五个春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