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童童身上弄这样的？
慕彦沉的语气算不得是生气，但因为他的声音一沉下来，就不觉地令人有点害怕，这就是威慑力。
云汐一怔，没说话。
慕彦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或许有点太过，缓了缓脸色：“我不是故意凶你，只是——”
他不希望云汐对他总像对待一个病人一般，即使他曾经确实是，但是这样的情况不想再继续了，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能够更男人一点，他希望她能够完全依赖他，信任他，而不是担心他农。
“我明白。”
云汐看着他，心里叹气，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男人，身边的，自身的，所有一切都有跟人炫耀的资本，突然遭逢那样的意外，心里总会有个结，怕被别人一再提醒。
可是，她也是出于好意，完全为他着想的好意，她没有错，他也没有错。
即使他现在说他没事了——男人多少还是有点逞能的，这点她不懂的话，她就不是心理治疗师了遏。
还是站起来，她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去接童童。”
“汐——”慕彦沉望着她。
说完，她进去利落换身裙子，拿了包包出来，“你好好在家，一会就回来。”
慕彦沉欲言又止地，却只能看着她就这么离开了。
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叹息，她这样，是生气了么？
迈出那个房间，下楼，云汐唇角的笑慢慢漾开——
轻呼口气，刚刚差点就又被他数落一顿，还要问仔细昨晚的事情了，过去了的，特别是不好的事，她总不喜欢再提，而且他那个架势……
想到上次她去小镇找慕悦然，回来的时候几人都被排一排数落了一顿，慕彦沉那架势，该说是他训习惯了手下了，还是该说他有当学校教导处主任的潜质？
摸摸自己的脸，原来有时候装一装，真的有用。
想想，拿出电`话想要拨给慕悦然，告诉她昨晚的事她哥哥已经知道了，让她回家小心，结果打过去正在通话中，就此作罢。
下楼，往大门的方向出去，看门的李叔恭敬打招呼：“少奶奶——”
云汐笑笑点个头，他又问：“少奶奶这是要出去呀，唉，家里的车早前送夫人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不要紧，我自己打个车也很方便。”
云汐笑笑道，走出了雕花的大铁门，正好面前就有一辆空座的计程车驶来，她招手拦停，坐上后座，说了幼儿园的地址。
慕家有专用的车子跟司机，但是云汐住进来那么久，慕家的车，慕家的司机，仿佛都是姜蓉专用的，云汐几乎就没坐上过一回，连那司机的面都极少见。
不过平日里跟慕彦沉出去都有商誉开车，别的时候她要去工作就出门打个车就好，也不会觉得麻烦，毕竟她不是生长在大豪门从小出门回家都有人接送的千金小姐。
身子还有点累，直挺挺规矩坐在车后座就有点不舒服，清晰提醒着她，昨夜……
对她来说，就像是梦一般……她跟慕彦沉，真的已经……
心中唯一的庆幸，是自己能够以完整的自己，交付与他，没有留下遗憾。
这或许算是上天对她的弥补吧，跟邢子遇的婚姻结束了，但是保留了最重要的，再珍惜交付与真正的心上人。
幼儿园
临近放学，教室中，一个个小箩卜头自由活动，正在玩耍，老师站在教室后门的地方跟主任说会话，等待着下课铃响，将孩子们牵出门外让家长接。
一张小桌子前——
“给你看，你不许给别人看哦，这是姑父送童童的，很漂亮吧？”
云童宇伸着短短的手臂往自己的小书包里摸去，倒腾了一阵，抓出来一样东西，递给自己的同桌。
同桌是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可爱女孩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云童宇手中的东西，“好漂亮啊，是什么？”
“嗯……”云童宇歪头想了想，记起来：“姑父说，叫做钢笔，对，叫钢笔。”
小家伙手里那支，赫然是昨天在慕家，慕彦沉教他念云汐名字时用过的那支钢笔，当时云童宇表示喜欢，还会甜甜地问：“姑父，童童想要，可以送给童童吗？”
慕彦沉当然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再说，就是一支钢笔算不了什么，只要小孩子开心。
“笔？那可以写字吗？”小女孩好奇，对于那支有着墨绿色纹饰，笔盖还镶有闪亮水钻的钢笔很喜欢，想要伸手摸。
“当然可以，姑父教童童写姑姑名字，就是用它写。”
云童宇说，看出了小伙伴的喜欢，大方递过来，“给你看。”
“谢谢。”小女孩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笔身，抬头对云童宇，“我想用它写字，云童宇你写给我看。”
即使是四岁的年纪，在女生面前也有想要表现的心，
云童宇拿回钢笔，点头说好。
可是，显然他从慕彦沉那儿拿到那支钢笔却不知道怎么用的，笔盖跟笔身，头跟尾都分不清，两只小手捏着两端，印象中好像自己姑父就是那么做，往相反的方向一扯，没动静。
“打不开吗？”小女孩眼睛看着云童宇手中，等着。
“可以打开，童童可以。”
小家伙这次使了吃奶的劲儿，再次用力往相反的方向一扯，用力过猛，一道墨色的汁液溅出，洒在了正好走过来的人裙子上，囧。
周围的小伙伴们都看到了，但是显然在他们的心里，都没有意识到这其实并不是件好笑的事，至少对被溅到墨汁的那一个来说，绝对不会开心得起来。
所以大家都笑了。
“林老师，你的裙子——”小家伙们还欢乐地叫喊。
刚走进教室的林圆，闻言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这可是她最近才新买的一条裙子，看上好久舍不得买就因为太贵了，最近手上有了些闲钱终于可以拿下，没想到才第一天穿，就被弄上了这么一片污渍，还是那么明显的墨汁点点。
“谁干的？”
她垂眸巡视面前这群小萝卜头，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云童宇身上，因为他手里还捏着那支终于被打开的钢笔，小手上也是一片墨汁。
“云童宇！”她皱眉，忍着怒火。
云童宇仰头看着自己老师，这严厉的一声唤让小家伙一怔，目光有点害怕起来。
林圆单手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往办公室去，身后的小伙伴都不敢说话，她的声音飘来：“你们都乖乖坐好，再调皮等会不让回家了！”
云童宇被半拉半扯地带往办公室，脚步根本跟不上大人的，踉踉跄跄。
进了办公室内，没有别的老师在，林圆松手：“站好！”
云童宇的小T恤领子歪歪扭扭的，站在跟前不敢动。
林圆看着自己裙上的墨汁，几乎想要抓狂，还让她怎么穿出去见人？这新买的就这么毁了，穿了还没有一天！
“林老师，对不起。”云童宇小小声地道，开始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情。
“对不起就完了？对不起我这裙子能干净回来吗？”
林圆窝火，看这情况也不知道要怎么洗才好，就算能洗也不知道会不会能弄干净跟原来一样了。
再看面前这个小孩，不觉就想到了云汐，她咬咬牙，夺过云童宇手上的那只没有笔盖的钢笔，，往他身上的小T恤扎，云童宇害怕地往后退，林圆跟前往前，扎了好几下，不懈很地把笔往地上扔，踩了两脚，踢出门外去。
“到外边去罚站，没有允许不准回教室，不听话一会就不用回家了！”
说着，动手将他拎出去，让小家伙站在办公室外，太阳正好西晒的那一块地方。
太阳晒到脸上，阳光强烈，云童宇下意识抬手挡眼睛，林圆喝斥：“不许挡，手放下来放平，站好。”
小家伙就听话地照做，一声不敢吭了。
林圆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转身进了办公室的里间。
幸好她们做这个工作的有时候为了照顾小朋友很容易弄脏衣服都带有一套备用，现在还可以换一换。
在里间换好了，白裙子心疼地看几眼，折好塞进袋子里，她出来，看到云童宇还在外面太阳下站着，短短的头发，额上已经有点细密的汗。
她冷冷看一眼，“继续站好，不许动。”
“不许对别人说，要不然你就会被妖怪抓走，永远见不了你爸妈也见不到你姑姑！”
然后迈过他身边，往教室的方向去。
回到教室，辅导员已经在班里了，组织着说：“小朋友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咯，你们的爸爸妈妈都在大门外等着呢，小朋友们动作迅速一点，就可以快点见到爸爸妈妈哦！”
转头，看到林圆进来，一起共事的，记得她早前穿的不是那条裙子，问：“咦，林老师你怎么换了衣服了？”
“不小心弄脏了，没事，把他们带出去吧。”
辅导员点头，两人一起看着小朋友前后跟着一起走出教室里，而因为暑假班新开，才上了几天课新辅导员对班里的小朋友也没有记得全，林圆又说人数齐了，辅导员就没有特别注意，带着小朋友往学校大门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头，独自站在办公室外的云童宇，头顶西晒的太阳让他难受，心里也害怕，林老师走了就没有回来，又不许他离开……
脸上的汗一滴滴流着，慢慢地，黑溜溜的大眼中凝起了泪水，小嘴扁起来——
“呜呜……”
他抬手抹眼睛，结果没能洗过的小手上都是墨汁，这一抹，原本干掉的墨汁混上泪水，在眼睛脸颊上弄出斑驳的印子来。
“呜呜……童童要回家……”
思绪飘远，车子何时停在幼儿园门前都没发觉，驾驶座的师傅转头道：“姑娘，到了。”
云汐回神，付了车钱下车来，身后车子开远，幼儿园门口有些家长也在等，但是没有正式上课的那会儿那么夸张。
她也站在大门边最近的地方等，好让云童宇一出来就能看到她。
“你带孩子们在这等等吧，我进去拿点东西。”林圆远远地看到了云汐，对身边的辅导员说。
辅导员是新来的，当然比较听从林圆的话，点头，让小朋友们跟上：“手拉手，赶紧过来哦，你们看外面是谁来接了？”
林圆转身，重新往里面进，从侧门进了办公室，没有让云童宇看到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她又从侧门走掉，抄小路出了幼儿园。
云汐一直在门口等着，看到了云童宇班级的那个铺导员，心想终于出来了，可是在那些小朋友当中，却没有看到云童宇的身影。
一个个的，全被家长接走了，辅导员转身要往里面走，云汐赶紧跟上去，唤住她：“这位老师——”
辅导员转回身，对云汐有点印象，这两天见过，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家的孩子，我家云童宇还没有出来呢，怎么回事？”
“云童宇……”云汐这么一说，辅导员才记起来，似乎刚才真没有看到那个小家伙的影子呢。
“咦，林老师跟我说人都齐了，我才带出来的呀，呀，怎么少了一个？”辅导员也急了。
云汐这一听，脸色就变了，那么笑一个孩子，千万别出什么事。
“是不是还在学校里，找找——”辅导员转身往回走，云汐紧跟上。
回了小教室，里面空无一人，云汐心顿时凉了，云童宇每次都等着她来接的，不可能乱跑，这也是陶安还有云霁阳包括她云汐三个反复交代过的事情。
“会去哪里了……”她担心地道。
“小姐你别紧张，或许是跑到哪儿去玩去了，应该还在学校里，小孩子要出校门还有保安在呢。”
说着，那个辅导员就跑去找了保安，让帮忙一起找孩子。
分开找的，云汐对幼儿园里也不熟悉，只能凭感觉走，心里越来越慌，要是云童宇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对得起自己哥哥，再说，云童宇跟她那么亲——
拐过一个小花园，她本来要往别处去寻，突然视线中看到那边一幢楼楼下的门前，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差点就被忽略掉了。
“童童！”云汐急忙喊，朝那儿快步过去。
小家伙抬头，睁着大眼睛看，看到自己姑姑，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云汐一看，傻眼了，怎么云童宇脸上那么脏，还站在这里被太阳晒，满脸通红全是汗。
蹲下来抱着他先哄着：“不哭，不哭，姑姑来了，童童不哭——”
小家伙伸手搂着云汐的颈脖，脸埋在云汐的胸前，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又响亮。
云汐拉开点距离看他的脸，全是墨汁，手上也是，掏自己包里找湿巾，给他搽脸。
云童宇不要，就一直要抱抱，云汐安慰说：“先把脸擦干净啊，要不然一下脏东西进眼睛痛痛怎么办。”
也不知道云童宇这究竟是怎么了，云汐心里很多疑惑，但首要的是先帮他稍微处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她停了动作，伸手拿手机，拍了云童宇几张他此刻的样子，连同背景的楼还有办公室一起。
听到哭声的辅导员跟保安也跟了过来，看到这情景，也傻眼了。
云童宇哭到打嗝，云汐转回身对辅导员：“你们学校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这，我们也不清楚啊，是不是小孩子自己跑来这边玩弄脏了。”辅导员说，身后的保安也不吭声。
云汐却绝不可能相信，云童宇虽然年纪小却非常爱干净，从来不喜欢玩脏东西更不可能自己弄自己一脸墨汁。
仔细审视云童宇身上，她看到了他小衣服上那些戳出来的墨点子。
撩起衣服看里面，那些墨点子都透过衣料染在小家伙白嫩的皮肤上了。
“谁把童童身上弄这样的？”云汐冷着声音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