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降临

池青云的眼睛里难得涌现出了泪水。

这还是池天第一次看见池青云落泪,这个跟父亲有五分相似,但是眼神时常带着阴暗色彩的男人,在以前的池天心目中,一直是个虽然比不上父亲,但也同样是条好汉的男人。

此时他在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品酒,桌上放着一把裹着黑布的短刀。

杯中琼浆清澈醇香,楼下人流熙熙攘攘。池天抿了一口酒,露出微笑,一半是为这沁人心脾的美酒,一半是为这街上半数的傻子。可不是傻子么,酒楼门口那卖糖葫芦的老者,古稀之年,虎背熊腰,一脸凶相,难怪没人敢买他的糖葫芦,在烈日下站了半天,糖葫芦都快化了也浑然不知。对街那个乞丐,身材高大,坐在地上,一身破烂衣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如鹰一般的眼睛,有人丢几个铜板在他面前,他非但不要,还恶狠狠地盯着别人,人家以为嫌少,又丢几个,他大吼一声:“滚!”这一吼中气十足,吓得人家连滚带爬地离开,一边跑一边喊:“神经病!哪来的疯子!”

池天忍不住哈哈大笑,怎能不笑呢,东锦市泰斗公孙毅老爷子,修为盖世,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现在要靠卖糖葫芦度日了呢?那个疯乞丐,是东锦市中赫赫有名的少爷吴明堂,虽然不过二十出头,但修为极高,东锦市中少有对手。

当然,街上的傻子不止他们,还有那个明明不会做煎饼,还非要摆个煎饼摊,现在在煎饼摊前手忙脚乱的女中豪杰。“光是长得漂亮,修为又差,手又这么笨,将来一定嫁不出去。”池天这样想着。

在那女侠身旁卖菜的气功高手,盘腿坐在白菜萝卜面前,如一尊泥菩萨面前摆着贡品,有想买菜的人,皱眉看了半天,思索很久,还是决定到别处买。

这些不过冰山一角,更别说排列得整整齐齐,反复逛着街的好几队行人,甚至还有许多按捺在阴暗角落的杀气。

池天又抿了一口酒。

是他自己把消息散出去的,他说自己手上有一把宝刀,持刀者天下无敌。起初无人理睬,所以他独自一人提刀进了天道帮,把那个自诩修为天下第一的帮主斩首,挂在天道帮的匾上。他以鲜血为墨,以刀柄为笔,在门上写下这样一行字:天下第一者,池天是也。

一战成名!

有人半信半疑地挑战他,池天一一应战,从无败绩。

于是人人都知道了有一个叫池天的青年十分厉害。挑战池天的人越来越多,池天赢的也就越来越多,他的名号越来越响。终于有人想起来:“这是因为他手里有一把宝刀,持刀者天下无敌!”

于是东锦市掀起轩然大波,武家家主许长风曾是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他找到池天,两人去了华山顶,有人描述这场战斗:“两人斗得天昏地暗,我去看时,华山塌了一半!”许长风下山之时脸色苍白,有人问:“谁赢了?”许长风一笑:“天下第一者,池天是也!”

池天天下第一,不再是他自己说的。

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五成的人是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位置,五成的人是为了争夺那把神秘的宝刀。

他又放出消息,池天难逢对手,深感寂寞,将在斜阳镇带着宝刀,退隐江湖。这个消息不是人人知道,却又是人人知道。

所以有了一堆自以为得到独门消息,潜伏在这里,幻想得到命运垂青的傻子。

池天仰头,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小二!”池天站起身来,酒楼忽然鸦雀无声,接近一半的人忽然坐直了身子,伸手去摸自己的行李。

“来咯,客官!”小二肩上搭着白巾。池天丢出一锭银子,就提刀下楼。身后响起的是哗啦啦一片放碗的声音,然后是不停歇的脚步声。

走到街上时,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是一起来,还是一个一个上?”池天说。

“交出宝刀!饶你不死!”身后有人喊。

“那就一起来吧。”池天说。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普通百姓见状不对,连忙收拾东西离开。酒楼老板锁了大门,和客人一起趴在门口往外瞧。当最后一个手脚不便的老婆婆终于收拾好了东西,找到了她的狗,脚步蹒跚地消失在拐角处时。

身后劈过来一根铁棍,池天微微一侧身,向后打了一掌,一个人倒飞出去。

然后是刀光剑影,火星四射,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上去,有人面色凝重地观看。

他们看到池天动作极快,好像化作一道影。那些人的攻击根本落不到他身上,而他的一拳一脚都精妙无比,让人无法躲避,当身边的人都倒下的时候,他甚至未亮出兵刃。

“好一个天下第一!”公孙毅站起身来,“看了半天,你小子确实有两下子,不过天下第一这个名头不是这么好拿的。”

池天笑道:“请前辈赐教。”

话音刚落,公孙毅身形已在眼前。

公孙毅一对拳一双腿,不知打败过多少高手。然而此时他却错愕地发现,自己拳脚总是擦过池天衣服,却沾不到半点皮肉。自己动作极快,池天却总快他半分,感觉能打到,却总是打不到,三个回合,公孙毅一招不慎,就被池天揪住衣领丢了出去。

依然没亮刀。

静待许久的几人拔出兵刃。

池天刀出鞘,是一把满是缺口和划痕的刀,不过一臂长,三指宽,刀背很厚,散发着古老沉重的气息。

一刀,两刀,三刀。

池天刀归鞘,面前几人兵刃断成两截。

甚至无需再有任何比试,胜负已分。

“到底是怎样的刀,竟然厉害到了这种地步。”公孙毅坐在地上,看着池天,“老朽不敢贪图,但若能让老朽一睹真容,开开眼界,也算不枉此生。”

池天神秘地笑,蹲到公孙毅身旁,轻声说着。池天拍拍他的肩,起身走了,提着他的刀。

公孙毅呆坐半晌,忽然露出一丝苦笑:“天下第一,天下第一!池天是也!”

门主听说了天下第一的池天和他的刀的事,于是池天进了宫,把刀送给了门主,这把刀被封为国宝。而后池天又奉命带着他的刀,前往池家领地,再也没回来。

有人说,池天修为盖世,受到池家皇帝的敬佩,赐他荣华富贵,正在那里过神仙般的日子。也有人说,池天修为盖世,池家倍感威胁,早就设法害死了他。唯一没有分歧的是,池天的刀,是国宝,被珍藏着……

二十五年前,池天出世,他爹乐开了花:“老子一生没啥作为!我儿子可不能像我这样窝囊,他得修为盖世,谋略无双,未来成为万人敬仰的大侠!”所以他爹为他取名徐大侠。

二十年前,五岁的池天被一个神秘莫测的老头收为弟子,池天只叫他师父,不知他姓名。师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有一身好功夫,他教池天兵法战术时,池天总打瞌睡,师父会生气地敲他脑门:“徐大侠!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为友为邻。你不学用兵之道,安邦之法,将来如何为国为民?只学功夫,有勇无谋,修为再高也对不起你大侠之名!”

池天说:“那我改名叫池天得了。”

五年前,二十岁的池天学有所成,一身功夫已经难逢敌手,可师父不肯让他出师,总说时辰未到。

两年前,池家入侵,朝廷软弱无能,偌大的东锦市也无人能力挽狂澜。师父走了,临走时他对池天说:“老夫再不出手,估计朝廷撑不过十年,我们就要沦为池家的奴隶。你小子倒是天资非凡,我一身的功夫你学到了七七八八,只要日后勤加练习,不要荒废,当今世上恐怕再无敌手。可你不学兵法战术,一身功夫再高,敌不过池家千军万马,友邻都成了池家阶下囚,你又能为他们做什么?小侠啊小侠,要有国民,才能有友邻啊。”师父带兵打仗去了。池天听到别人说,当初被先皇封为第一神将的老将军披甲上阵,屡战屡胜,池家被击退数百里,签订休战合约,五十年内不越境半步。

池天知道,那就是师父。

师父回来了,带着一身触目惊心的伤,不久就死了。师父死前一边哭一边骂:“狗屁朝廷!战争胜利在望,为何要主动休战。朝廷当真如此软弱吗!没救了,没救了……”

一年前,池家蠢蠢欲动,可是合约已经签订下,另有几个国家共同见证,不可轻易违反。于是池家说:“合约说,你国赠我国珍宝,两国休战和解,可你们给的都是金银钱财,不是珍宝,我们要的是国宝,没有国宝,就是违约,你们要是先违约,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国宝,更何况腐败的朝廷早已外强中干,就算真有国宝也早就被败光了。

池家的军队开到了皇宫,守着皇帝,他们的势力也逐渐蔓延开去,已经把这个国家视为囊中之物。

池天本打算为师父守墓三年,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他在师父墓前跪下:“师父,徒儿不孝,不能为您守墓三年了,您说得对,国事为先,为这个无药可救的朝廷,您付出了一生,徒儿我为了您,就最后帮他一把。”

于是池天出师了,他随手捡了一把柴刀带走,一出师,他便自称天下第一。没人理睬这个毛头小子。

他听说了天道帮帮主和池家勾结,残害百姓,借助池家的力量铲除异己,还洋洋得意自称天下第一。他杀了天道帮帮主之后,名气逐渐传播出去。

武家家主许长风找上门,两人在华山并未爆发过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华山也并未塌了一半。两人只是聊了一会天,池天说:“池家要国宝,我们没有,就算有,一个国家的国宝也不能交出去。所以我要打造一把举世无双的神兵利器,变成国宝,换得国家五十年安宁。近日不少人来找我,其中不乏东锦市高手,他们不思为国效力,反而为虚名或是宝贝对自己人刀剑相向,我希望,在未来的五十年内,有人能改变这种局面。”临了,许长风道:“大侠侠肝义胆,我原先觉得你自称天下第一是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看来却是我心胸狭窄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相助,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人,我会出手,一定让您拿好这天下第一的牌匾!”

池天笑一笑,递给他一样东西:“这就不劳盟主费心了。”

许长风脸色苍白,池天手中拿的是自己衣领上的一颗珠子。

计划完美地进行着,斜阳镇战役,去的不只是江湖高手,也有朝廷和池家的军队,那日过后,国宝之名冠到了池天的刀上。

为展露国宝之威,池天在皇宫,一人持刀,迎战数十池家战士,半柱香时间,只剩他一人站着,刀上血迹斑斑。池家勇士持一把做工精致,装饰华丽的宝刀,池天提刀相拼,两兵相接,池家宝刀应声而碎。他们十分高兴,这确实是一把旷世的神兵。池天微笑着,莫说手上是一把铁刀,哪怕只是一根木棍,在他深厚的内力和纯熟的刀法之下,池家宝刀也撑不过两个回合。

池家说:“此刀是国宝,需要高手护送,我看你这么厉害,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等我们回国,刀是国宝,你是贵宾!我们休战,相安无事。”

池天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来到池家国,千万军队围住了池天:“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是一个老将军,他武艺高强,应该与你不相上下,他也懂得用兵打仗,让我十分敬佩。你和他很像,我甚至敢断言,你日后成就不会比他低。你也许是我国的传奇勇士,也可能是我国的心腹大患,当然,这取决于你。”

池家拿着的是池天随手捡的柴刀,他们的国宝。他的身手很差,池天知道自己可以在瞬间夺刀杀人,不过他不能,因为他要让池家相信那是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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