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色降临,贺季真离开了树林,借着黑暗的掩护接近郭城。
黑暗笼罩中的郭城,显的既残破不堪又孤独落寞。
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守备尚云道的三大兵城之一,至少,京中人都以为这是一座兵城。
五十公里外,就有几个下县,不说繁华,至少有一万多人口,至少有高大的城墙,至少有膀大腰圆的衙役。
贺季真开始“潜入”了,在黑暗中奔跑,快速接近郭城。
然后,秦游的感觉是失望,失望,特别的失望。
他发现人就应该多上学,多经历些事情,没事少看些乱七八糟的影视作品,尤其是小学毕业就参加工作的那种编剧编的影视作品。
秦游期待的“潜入”,是那种惊心动魄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的那种场面,比如躲在草丛中,等着巡逻的兵卒走过,瞅准那一两秒的空挡,借着月色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找下一个藏身处,然后躲在阴暗处,见到谁落了单,从黑暗中扑出,勒住兵卒的脖子,将晕过去的兵卒藏起来,每一步都惊险万分,每一秒都惊心动魄。
可实际上,贺季真这这样婶儿的。
先上泥里滚一圈儿,然后用短刀将鞋子戳上两个洞露出脚丫子,再将裤腿撕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到了郭城,绕着土围子走了一圈,找到了个有缺口的地方后,撅着屁股找了两块青砖,垫在脚下,踩着青砖,费劲巴拉的翻过了土围子,潜入完成。
秦游觉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翻墙去网吧都比这场面惊险,至少看门的老大爷还会拿着手电筒隔三差五的巡视一圈。
再一个是贺季真踩着砖头翻墙的画面太辣眼睛,撅着个大屁股,右腿还往墙上挂了好几下,差点没栽下来。
下墙的时候也不是直接跳下去的,而是双手抓住边缘,身体慢慢往下沉,估计双脚还得在墙头另一侧试探了半天。
就两米高的墙,秦游觉得自己去了都比这利索。
秦游和凤七走回了树林中,很闹心。
这就是墨衣客?
破城夜杀了三十二名前朝将领,面对大军如入无人之境的墨衣客?
秦游是发现了,自己对于古人的浪漫遐想,似乎都建立在武侠和影视作品中。
而这些武侠以及影视作品中的水份实在是太大了,就连一些野史和正史也是如此,不说那些江湖游侠,就说战斗力爆表的将军,什么三千五精兵阻挡十万大军,太宗皇帝勇不可当,胯下战马马腿中箭速度不减,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就这说法,不止侮辱后人的智商,也侮辱马的智商,什么马被箭矢射穿了前腿后还能继续跑,旋转木马?
历史上这样的记录不胜枚举,令人心生向往心潮澎湃,可当秦游真正经历一些事情的时候,却发现事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破城夜中,有两个注定被载入史册的神奇男人,一个会被记录在正史中,一个会被记录在野史之中,前者是哭泣战神廖文之,后者是破城夜墨衣客。
廖文之眼含热泪,五步一泪,十步一血,飒的一逼。
可实际上呢,他是和人家对喷,喷不过了,一急眼抽出刀子乱砍一通,完全就是恼羞成怒。
再说墨衣客贺季真,对战数百亲随面无惧色,一夜斩杀前朝三十二名将领。
秦游怀疑这家伙应该是弄了个什么大型的炮仗,就和威力加强版的摔炮似的,噼里啪啦一顿仍,本来就是破城夜,人人草木皆兵,这摔炮一响,吓的人马皆慌,贺季真这才趁乱弄死了那些将领,而且都破城夜了,谁还会死命的保护那些命不久矣的前朝将领。
联想到三日前在慧明寺时,贺季真和盲流子斗殴似的拿着砍刀胡劈乱砍,尤其是亲眼看到贺季真翻墙的模样后,秦游更加确定这件事了,没有降龙十八掌,只有照脸十八踢,没有凌波微步,只有撒腿狂奔,没有高来高去,只有在泥地里滚了一圈然后垫着青砖翻墙头。
回到山林中,看向郭城的位置,远远望去,这就如同是一座鬼城,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光亮,明明知道里面有近千名兵卒,可就是给人一种这座破城毫无生机空荡荡的错觉。
秦游丝毫不为贺季真担心,这家伙就算被发现了,撒腿跑就行,书院的猪肉肯定没白吃,瞅瞅那些面黄肌瘦兵卒们,别说追贺季真了,走上一两公里估计就到极限了。
失望不已的秦游躺在包袱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睡不着,最后又开始想慧明寺的那些和尚,想着那些和尚被凤七他们给埋在深山中连个坟头都没有后,终于睡着了,睡的香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伴随着海风飘荡而来的咸味儿,秦游在梦中梦到了上一世的初恋。
佛晓时分,秦游被凤七叫醒了,说是贺季真还没有回来。
秦游迷迷糊糊来到了树林外围,望向依旧一片死寂的郭城,面带困惑。
“夜里有什么异常吗?”
凤七摇了摇头,护卫们看了一夜,郭城中,连声狗叫都没传出,要是贺季真被发现了,肯定会引起什么骚乱闹出动静才对。
正当秦游想要再派人进去打探打探时,凤七一指郭城的西门洞子:“出来了。”
秦游望去,果然是贺季真,这家伙居然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来了,而且还和擦肩而过的几个兵卒打着招呼,似乎是在挥手作别。
秦游一脸懵逼:“这是什么鬼?”
凤七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这家伙是去打探韩策下落的,在城里待了一夜,这还交上朋友了?
凤七出了城门洞子后,还冲着山林这边招了招手,不少兵卒也看向了山林。
秦游连连骂娘:“他是猪吗?”
凤七比较谨慎,连忙将其他人都叫过来,将马匹也都松开了,深怕有人杀上山来,让大家准备随时跑路。
事实证明凤七的担心是多余的,城外那些兵卒只是看了眼山林的方向,并没有接近,只有贺季真独自一人往这边走。
秦游想破头皮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郭城的兵卒,应该都是折冲府的府兵,而此地折冲府的扛把子是韩策,韩策又是温雅的义子,这郭城又是方家的地盘,既然如此,贺季真为什么要暴露大家的踪迹,而那些郭城的府兵,又为什么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正当秦游死活想不出贺季真是如何忽悠郭城府兵时,低沉的号角声从海面上传来。
所有人,面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