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不二老脸通红,眉宇之间隐隐带着几分怒意。
李太白霍然而起,背着双手,满面不屑。
“那郭城海王,本就是我家飞云公主殿下扶持的傀儡,区区不足一年的光景,打遍东海,未逢一败,温家战船如何,陈家甫岬兵城如何,你这尚云道官军,又如何。”
李太白突然抬高了音量:“方不二,本将问你,若是郭城海王率军前来,步卒可否长驱直入打到你平波城下,战船可否停靠在平波城港口封锁所有航线,你这平波城,可否顷刻之间毁于一旦!”
方不二额头布满了汗液,不断的吞咽口水。
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因为…那郭城海王太他娘的生猛了!
最近他也寻思这事来着,如果郭城海王率兵先来,水陆并进,方家到底能不能抵挡得住,答案是显而易见。
不是他方不二吹牛b,只要海王来了,绝对能打的他方家满地求饶叫爹地。
“不错,我飞云骑,的确尝试拉拢过陈家,因为陈家把控广怀道,仕林,兵备,皆以陈家马首是瞻!”
方不二梗着脖子说道:“我尚云,同样如此。”
李太白轻蔑一笑:“那本将倒是要问问你,仇骁率领的一万大军,方井率领的三万大军,如今何里去了?”
方不二不吭声了。
都被你们干死了。
“我飞云骑,也的确尝试拉拢过温家,温家水卒名扬天下,前朝舟师更是善水战的精锐。”李太白望着方不二,满面不屑:“那你方家,又有什么?”
“老夫…老夫有…”
方不二面色更红了,想说老夫有钱来着,后来一寻思,钱有个屁用啊,越是混乱的地界,钱财越是无用,而且他方家的钱财,都是些“固定资产”,不能变现啊。
方不二不回答,李太白替他回答了:“你方家,富可敌国,倒是不假,可这所谓的‘富’,不过是尚云道的大片良田,本将问你,大战将至,夏朝朝廷若是胜了,这大片的两天,还会是你姓方的吗?”
“可…可未必会赢,晋昌的水师也会渡海而过支援东海三道。”
“好,那本将再问你,倘若晋昌占据了东海三道,你方家的大片良田,那晋昌,会归还与你吗?”
“为何不会,老夫与晋昌…”
“笑话!”李太白满面冷笑的打断道:“陈家之女就是晋昌的陈皇后,陈洛鱼又是国丈,而陈家,早就将方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晋昌占据了东海三道后,陈家又立下大功,恩荣无上,岂会再留你方家坐享荣华富贵,莫说归还你的良田,便是性命,你们方家都留不下来。”
方不二眼眶暴跳。
李太白说的,他何尝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整日苦思冥想的寻找着退路。
轻笑一声,李太白坐了回去,又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方老爷,这,既是我大斐飞云骑要送你的大礼。”
方不二如同溺水之人见到了一条黑色丝袜,下意识的想要抓住:“究竟是何大礼。”
“若是本将为你指一条生路,你方家日后,可愿以我飞云骑唯马首是瞻。”
不待方不二开口,李太白直接说道:“让你方家将晋昌丢失的陪葬品悉数找回,并且让你方老爷亲手将这些陪葬品交还与晋昌。”
方不二瞳孔猛地一缩:“如何做?”
李太白没有回答,自顾自说道:“一旦你将陪葬品交还晋昌,便是为了晋昌立下大功,那陈洛鱼,既是想动你也无从下手。”
方不二满面狐疑之色:“李将军,你刚刚明明说陪葬品在温家手中,你又如何将其夺回来,莫不是让郭城海王去抢?”
这一次,称呼变了,从李公子变成了李将军,方不二心态转变,可见端倪。
“不,你来买。”
方不二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
“或者,是说换,用最小的价值,去换,换取陪葬品。”
“用何物去换?”
“地。”李太白心里紧张极了,可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的自信表情。
要么说秦游最喜欢李太白了,因为俩人很像,开局一张嘴,剩下全靠编。
“用地契,尚云道的所有地契,去换温雅手里的陪葬品。”
方不二目瞪口底,望着李太白,感觉这小子被方近给附体了。
“本将已是说了,夏朝朝廷胜了,你需遁走海外寻一线生机,空有一纸地契,毫无用处,晋昌胜了,同样如此,如此简单的道理,方老爷还不明白吗。”
方不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理,他都懂,问题是温家要地契做什么,当柴火烧啊?
李太白就是如此的知情识趣,不用方不二开问,直接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温家,已是投靠了夏朝朝廷。”
一语激起千层浪,方不二心神大震。
“什么,怎么可能,温雅,岂会投靠夏朝朝廷!”
李太白微微一笑,问道:“朝廷大军齐聚台州,晋昌水师蠢蠢欲动,陈家固城积粮,你方家,亦是在这九死无生之境寻找着一线生机,那本将问你,温家,可有异动?”
方不二微微一愣。
是啊,幽水城那边一直没动静,没有调兵遣将,没有筑城积粮,更没有军卒枕戈待旦,不正常啊,除非…除非是有恃无恐!
“温雅,果真是投靠了夏朝朝廷?”
“不错,瀚海候,前朝的爵位,夺回了东海后,夏朝皇帝,还给他。”
“倘若真是如此…”方不二面露骇然:“这东海…这东海…守不住了,万万守不住了。”
方不二站起身,焦灼的踱着步,喃喃道:“外有朝廷大军,内有温家水卒,仅靠陈家,如何守的住,只要温家战船牵制住了晋昌水师,朝廷大军攻破罗州府,这东海…”
话没说完,方不二突然止住了身形,慢慢转过头,望着李太白,嘴里吐出了两个字---海王!
“不错。”李太白哈哈一笑:“朝廷虽是温家相助,可海王,还盘踞在郭城,论战船,论水卒,比之温雅,如何。”
方不二不知兵,不敢妄下断言,但是他知道一个事,郭城海王上次给温家战船烧毁后,温家连个屁都没放,一直潜水装孙子来着。
方不二渐渐冷静了下来。
就算朝廷有温家相助,可郭城海王不也在吗。
慢慢捋清了思路,方不二面带不解的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温雅为何要尚云道的地契,他是降将,难道有如此胃口,以为夏朝朝廷夺回了东海后,真的会任由他温家继续在东海做大吗?”
“不,温雅会换这地契,可这地契,却不是他自己的。”
“这是何意?”
“夏朝君臣,世家门阀!”
方不二恍然大悟,随即露出了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这事,他太懂了,天下的君臣不都这个德行吗,温雅拿了地契,再给朝廷的君臣们,大家都吃饱了,这事才算是你好我也好。
李太白拱了拱手,笑道:“言尽于此,东海乱象已至,我大斐飞云骑,可给方老爷十日时间考虑,十日内,给本将一个答复,若是愿投靠我大斐,只需按本将所说的去做,你便可高枕无忧,有海王在,倒是还会与晋昌水师联手,夏朝朝廷必败无疑,而你也会在晋昌占有一席之地,即便不如陈家,也有分庭抗礼之力,失去的地契,依旧会回到你方老爷的手中。”
方不二心乱如麻,本想再说点什么,可他自己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和谋划,客气了几句,亲自将李太白送出去了宅子。
李太白走后,方不二坐了回去,叫来了几个亲信,沉声开了口。
“去郭城,见海王,询问他们是否真的是大斐飞云骑。”
“去幽水城,联系刘家,询问那温家人可接触过夏朝朝廷的人马。”
“去寻找之前跟着仇骁与方井攻打郭城的溃兵,询问细节,丝毫不要落下,那些身穿重甲的骑兵们,其神情,可否像是女卒。”
“再派一些身手利落的人,混入郭城,或是收买一些百姓,询问可曾见过那些大船上有女子出入。”
“还有,派人暗中跟着这位李公子,莫要让他察觉了出来,再调查一番,这大半年来,可否接触过一些行踪诡秘之人,统统给老夫查清楚!”
接连下了几道命令,亲信们这才离开。
而这也是李太白的聪明之处了,他知道方不二会想方设法印证自己所说的话,而他也同样需要联络骑司,想办法给郭城传个信让秦游了解情况。
亲信都走了之后,方不二关上门,再次陷入了思考。
如果这位斐云荣副统领说的都是真的,这对方家来说,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给谁当狗不是当,如果到时候打赢了朝廷大军,可以铲除温家,而他们方家在晋昌朝堂上也有了话语权,虽然看似是给晋昌当狗,可实际上却是给斐国当狗。
越是深想,方不二越是动心。
晋昌的傀儡可不只他一个方家,还有海王,到时他们方家和海王联合,还怕斗不过陈家吗。
当然,这都是要建立在“飞云骑副统领”没忽悠他的前提下。
可方不二打心眼里,希望李太白没忽悠自己。
到时候他看似是晋昌的狗,实际上是斐国的狗,人家是碟中谍,他是狗中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