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怕是做梦也没想到,秦老大这个亲大伯,当真…是亲的。
今天秦游敢来这议政殿,自然是有所凭仗的,更是早有了计划。
可是意外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第一个意外,是南宫奢居然混了进来。
第二个意外,是秦老大居然如此挺他。
第三个意外,是安之峰居然如此凶恶。
按照秦游的计划,他会出面弹劾安之峰,将“仗”打烂,变成一出狗咬狗的闹剧。
秦游不知道安之峰会如何对付自己,但是他可以让安之峰身败名裂。
谁成想,意外频出一波三折。
秦游更没想到,一个礼部尚书,竟然让天子秦老大险些失了方寸。
原本看到秦老大如此挺自己,秦游已经不打算出手了,毕竟他祭出杀手锏的话,算是彻底破了官场上的规矩了。
谁知,安之峰竟然上演了一出死谏的戏码,连秦老大也无可奈何。
眼见于此,秦游不打算再拖下去了,直接建议秦老大宣使节入殿觐见。
凉戎使节这事,秦老大已经帮他遮过去了。
晋昌使节这事,安之峰与其党羽也不敢再提了。
那么剩下也只有天楚使节了。
如果是其他两国使节,秦游心里还真有点发虚,可天楚使节的话,他是丝毫担忧都没有。
因为是広谓主动找上门的,他完全可以说不想卖书才开的高价,并没有想要讹诈天楚使节。
殿外开始击鼓鸣鞭,殿内的臣子们已经平身了。
安之峰依旧站在礼部官员之首,秦老大,也还是那副端坐御座之上的平静模样。
议政殿之中,暗流涌动。
安之峰脸上的血迹虽然被白千命小太监将其擦拭掉了,他的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
只要使节们入了殿,他这“死谏”的内容变被实锤了,就算是秦老大一万个不愿意,也夺不去他的尚书之位了,过了年,他便会主动请辞,虽然离开了议政殿,可是他的美名,却要传扬天下,从此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惠及子孙。
各国使臣共计五百余人,不过只有正副使等不足二十人能够入殿,其余人在殿外等候。
随着白千唱了名,各国使臣开始入殿,四国使节的正副使尽在其中。
四国除外的使节们,入殿之后三跪九拜,因为他们都是大夏的藩属国。
其实这些藩属国使节就是陪跑撑门面的,大多都是境内或者紧邻国境线的番邦,加起来的人口还没有夏朝一个州府的人口多,但是藩属国境内自治,大大小小也能称之为国家。
四国使者却不是藩属国,所以不用行三跪九叩之理,冲着秦老大只需行使节之礼。
各国使节将携带的表文交由白千,白千再高声念了一遍,然后是贡物名单。
这一折腾,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
秦老大虽然刚刚龙颜震怒,可现在脸上却极为平静,各国使节与其对答如流。
可旁观的臣子们却心思各异,等待着真正的戏肉上演。
按理来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谁也不知道秦老大是几个意思,居然要让安之峰和秦游二人当着外国使节的面相互质问。
其实此时此刻就连秦老大也略微有些后悔。
刚刚之所以答应了让使节上殿,完全就是鬼使神差一般,见到秦游向自己眨眼,下意识的就允了。
秦老大向来谨慎,本不应该允许,可或许是本能想起了自己和一群臣子曾被数次打脸,这才冲动了一次。
安之峰在赌,秦老大何尝不是。
前者赌使节坐实秦游的作证,而且已经赌赢了。
后者赌秦游能够再次上演奇迹,但是心里极为发虚,实在是想不到秦游有什么能耐让使节们改口。
可是他没办法了,即便不想承认,秦老大心里也清楚,他这一国之君,自己这九五之尊,今日,当真还无法将安之峰如何。
一套繁琐的流程终于走过,藩属国的使臣领了“封赏”后喜滋滋的离开了,至于四国使节却留在了大殿之中。
根据鸿胪寺所备,四国使节今日觐见陛下要谈的是关于“通商”一事,凉戎使者以购买烈酒与铁器为由,天楚如同以往一般,年年来走个形势,斐国差不多也是如此,而晋昌则是要大量购买木料。
不过这些并不会在议政殿上详细讨论,只是走个过场,六部官员会在散朝之后和他们接洽。
值得一提的是,大家都以为会有些小插曲,比如凉戎使者会撒个泼,或者晋昌使者作个死之类的,可实际上,任何小插曲都没有。
眼看着正事都谈完了,早已急不可耐的安之峰出班了。
“陛下,老臣有一事询问,还望陛下允许。”
二人虽然已经撕破脸皮,可却依旧如同君臣相得一般,秦老大微微一笑:“安卿家,问便是。”
安之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额头有点红肿,虽然血迹擦干净了,可是看起来却有些滑稽。
转身来到了天楚使者面前,安之峰朗声问道:“天楚正使広谓,本官安之峰,礼部尚书。”
広谓拱了拱手:“安大人别来无恙,精神更胜往昔。”
“有劳広使挂怀,本官有一事询问,我大夏国君在此,朝堂诸臣在此,広使无需忧心,如实答复既可。”
広谓皱了皱眉,略显困惑:“不知安大人要询问何事。”
“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可曾讹诈天楚使团钱财。”
広谓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左侧的秦游。
秦游破口大骂:“你特么那是问吗,那是引导好不好。”
“住嘴!”安之峰已将秦游恨极,丝毫颜面不留,怒斥道:“本官询问天楚正使,休得聒噪。”
“去尼玛的!”
“你…”
“够了!”秦老大面露不喜:“使宾面前吵闹,成何体统!”
秦游不吭声了,安之峰转过身,对広谓和颜悦色的说道:“本官之所以询问,便是为了给贵国使团一个公道,一个交代,広使无需担忧,有何冤屈,说便是了。”
“冤屈?”広谓一脸大写的懵逼,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啊,何来的冤屈。”
“数日前,越王府三世子秦游可曾前往你等下榻之处。”
“不错。”
安之峰笑意渐浓:“三世子可曾,说将《寒山杂谈》卖于你等,每页作价万贯。”
広谓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是有此事。”
秦游喊道:“少在那瞎逼逼啊,谁说卖你了。”
広谓面色大变,突然一指秦游,破口大骂:“果然如此,好你个三世子,你竟不肯承认!”
说完后,広谓“扑通”一声,竟然跪在了地上,望着秦老大,满面的怒意:“当日贵国骑司副统领乔冉亦在场,三世子秦游,就是如此说的,《寒山杂谈》每页作家万贯,我広谓拿人头作保,若是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臣子们虽然已经猜到了结果,还是有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秦游,忒黑了,陛下都不敢这么讹人家天楚。
安之峰笑了,秦老大则是叹了口气。
秦游刚要说当时就是说着玩的,龚文华却拉住了他,微微摇了摇头。
安之峰猛然转过身,冲着秦游,满脸都是胜券在握的笑容:“三世子殿下,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広谓也是恨极了,当着群臣的面,冲着秦游骂道:“若是不想卖我,为何还让我筹措现钱,如今已经筹措了七十万贯,你欺人太甚!”
君臣们望向広谓的眼神,如同望着一个傻X。
这还真去凑钱了啊,居然凑了这么多,可想而知这家伙当时得被秦游吓成什么样了。
安之峰阴恻恻的笑道:“三世子,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不成吗。”
说完后,安之峰又转身将広谓扶了起来,宽慰一笑:“広使莫急,本官定会给你个公道。”
“好,多谢安大人,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三世子将《寒山杂谈》卖于我等。”
“放心,有本官自此,定会让他…”
安之峰说到了一半,愣住了:“慢着,你刚刚说什么?”
“将《寒山杂谈》卖给我们天楚啊,当时说好的,您不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吗?”
说到这里,広谓突然面色微变,满脸狐疑:“莫不是…你们夏国满殿的君臣都准备反悔吧,难不成,我钱都准备好了,你们夏人,全都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