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季青临手里的肖恩、司理理、上衫虎、狼桃、海棠朵朵这些北齐重要人质都放了出去,换取了北齐不少筹码,他已俨然是北齐王朝的“夜天子”了,只剩下一个锦衣卫镇抚司指挥使沈重。
这个沈重,是北齐绝对的忠臣,只忠于北齐太后,并且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北齐和庆国内库的利益往来。
可惜他自己还没拎清,北齐和庆国内库的利益往来,是大势所趋,是北齐未来的财路,而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且北齐的太后和小皇帝的不和,其实只是表面现象,是母女二人心照不宣地作戏……
当年北齐王朝发生叛乱,造反的人一路杀上了皇宫大殿,即将杀北齐太后和小皇帝这对母女之时,是苦荷大师以大宗师的修为才勉强平定了叛乱,但这件事给他们母女二人带来了极大的阴影。
在这样的恐惧阴影之下,北齐太后和小皇帝这对母女只好假装不和,演了一出长达多年的权力斗争的戏码,以此来转移北齐朝中文武百官的注意,同时给北齐小皇帝长大并培养自己势力的时间。
太后要借机一步步将手中实力平稳交接给小皇帝,当年小皇帝即位时年幼,大批的人投靠了太后,但权力的交接从来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不是太后说一句“你们以后忠于小皇帝”,这些人就会听话的,真的效忠皇帝。
所以在多年来太后和皇帝的“双簧”之下,一个个没法为小皇帝所用的“异己”,都被她母子二人利用政斗的幌子给除掉,小皇帝战豆豆也慢慢积攒了一些实力,羽翼渐丰。
沈重此人位高权重,忠于大齐,忠于太后,但唯独不忠于小皇帝,他只听太后的话,这一点皇帝和太后都无法容忍,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皇帝是女的,他会怎么做根本不用怀疑。先前他没有和太后禀明,便擅做主张,杀了那位和小皇帝战豆豆的人暗中结党的老嬷嬷,便是明证。
所以在这个大前提下,沈重结局已然注定,哪怕他再是忠臣,也只有死,而且是小皇帝和太后都要他死……
因此,在北齐太后和小皇帝的默许之下,季青临决定给这位自己注定不可能掌控之人,一个体面的死法,以彻底地为掌权北齐扫清障碍……
季青临来到关押沈重的大牢,喟然长叹,道:“沈重啊,你倒也算是一位北齐的忠臣,颇有些忠诚之风骨气节,说来我虽与你立场敌对,心底却也对你颇有些敬佩……现在我手里的北齐重要人质基本上都放走了,基本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还没有放走……想来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说吧,你临走前可有什么遗愿?”
沈重微微一笑,对自己的死似乎十分坦然,说道:“看来,太后终究是舍弃臣了……”话语中充满了苍凉之意。
他这一生,其实就活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妹妹。
他父母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小他很多岁的妹妹,便撒手人寰,随后他便像带自己的女儿一样,将自己的妹妹亲手带大。另一个,则就是北齐太后了。
然而,如今北齐太后已打算放弃他,沈重的生命里登时只剩下了妹妹这一个指望,不由得心如死灰。
沈重淡然道:“要说我有什么遗愿,无非就是关于我妹妹了。我妹妹这家伙,自打见了那言冰云之后,从此一颗心便悬在他的身上了,连我这个哥哥,也管不住他了……说实话,若非言冰云是南庆的谍探,我还是很看好这个年轻人的,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妹夫……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他所事之君,终究敌对,所以我和他自也敌对……我死后,我那傻妹妹肯定是要去找言冰云的,还请季先生帮我给言冰云带句话——若是他言冰云胆敢负我妹妹,我沈重便做鬼也绝不放过他……就祝他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吧……”
季青临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好,你的意思,我会转告给他,另外你临终前,我也想告诉你一件事——言冰云其实不是南庆人,而是北齐人,当年陈萍萍杀了肖恩全家后,只留了肖恩和他的命,他是肖恩的孙子,你妹妹和他在一块,倒也算是北齐人和北齐人结合了,这倒算是了了你一个心结吧……”
沈重听他如此说,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惊,道:“如若季大人所说是真,那倒确实令我稍稍舒心一些,我虽处心积虑想要杀死肖恩,但肖恩终究也算是曾为我北齐尽忠的臣子,他孙子终究流淌的是北齐的血脉……好了,我遗言已说,季大人若真对我有几分敬重,便给我一个痛快吧。”
季青临点了点头,上前递给了他一瓶鹤顶红。
沈重微微一笑,接过季青临手中那一瓶鹤顶红,朗声笑道:“我沈重生是北齐之臣,死为北齐之魂,今生死北齐社稷,来世还要做北齐人!”将手中那瓶鹤顶红一饮而尽,含笑而终。
……
至此,季青临的北齐出使之行,算是圆满落幕了。
北齐的太后和小皇帝这边,和季青临达成的协议自然仅仅只是在私底下,还未搬到明面上,毕竟,季青临暂时还不打算直接和庆国的庆帝明着干,还得再默默发育一段时间,秣马厉兵。
因此,北齐的太后和小皇帝在明面上和季青临达成协议是:“除了以言冰云换肖恩、司理理之外,北齐让出一个较为偏僻州府给南庆,以换回上衫虎、狼桃、海棠朵朵、沈重四位重要人质。”毕竟,季青临是擒拿了四个对于北齐极为重要的人质,范闲、王启年、高达等人都看到了,如果不这么在明面上达成一个协议的话,南庆的庆帝恐怕难以信服。
……
就这样,季青临、范闲、腾梓荆、王启年、高达等人,带着换回的言冰云便踏上了回南庆的旅程,不久之后,北齐就会放出那块较为偏僻州府给南庆,算是为了配合季青临演戏,付出的一些代价,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