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希的动作太过明显。
以至于周围的人大都愣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当看到是李博阳后,所有人又都沉默了。
采药人这个行当,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多人要么摔断腿成了残废,钱没挣到就得黯然退场。
要么误采毒药,或被毒虫叮咬,即便运气好没挂掉,也多会因毒素身体孱弱,宛若风中残烛。
这还算是幸运的,人虽然废了,但起码还活着。
更多的,不是摔死就是被毒死,便是每天都死上一个,都没什么稀奇。
死亡率这么高,采药人的工钱自然也很高,只要能完成每日采药的任务,每天都能领一枚银币。
一枚银币约等于三十六枚铜币,银币之上没有金币,却有金钞。一张金钞差不多能换一百二十枚银币,属于传说中的玩意,普通人别说用了,便是见都没见过。
三口之家的平民,一个月的用度,顶多也就十枚银币左右。
换算一下,等于三百六十枚铜币。
现在日子还算太平,物价还算稳定。
上街奢侈点,买一个大肉包子,也只需三枚铜币,菜包子只需一枚。
馒头最便宜,十五枚铜角就能买个冷馒头。
铜角是铜币的补充。
小而薄,只有小拇指甲盖那么大,正中印着官印,边角间有个穿孔。
一般三十枚铜角系成一垛,然后十垛系成一串,俗称一串角,等于十枚铜钱。
普通人一天的收入,顶多也就一天一串。
能像采药人这样,只要采摘达标,就能给一天一银的,那不是罕见,那是见不着。
但这活,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在提着脑袋干。
只要有活路,没谁会蠢到想加入。
就怕有钱挣,没命花。
可凡事都有例外。
李博阳就是这么个例外。
六个月前他加入采药人,还战战兢兢,虚弱不堪,像是受惊的小兽,怎么看都活不长。
可六个月后,没人看好的少年,却已经在采药人中排名第六。
不仅活着好好的,甚至面色也越来越红润,身体也渐渐舒展开,有点越来越高的趋势。
李博阳排进第六,对普通人来说这是个不可思议的成就。
但对雄踞武定城的武岳宗而言,这不过是稍有天赋而已,算不得稀奇,甚至都引不起人的兴趣。
排第六该怎么对待,还怎么对待,一点都没偏向。
这事,李博阳觉得很正常,认为自己苟得很成功。
但在旁人来看,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年纪轻轻,十六出头,就能成为一名成功的采药人,但却没有受到上面的重视。
原本的敬畏,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排挤。
李博阳虽有所感,但他没在乎。
在他看来,这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前身家里没出事前,家里条件也算殷实,把前身养得白白净净,怎么看都像是地主家的少爷。
就这外表,与周围那些采药人,那真是格格不入。
后来前身挂了,李博阳穿越而来。
灵魂天赋影响之下,这身体虽然越来越健康,但这肤色……却是越来越白。
就好像采药的风吹日晒,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天天进山,吸了什么山中灵气,滋养得越发水灵。
周围不少人,本就对他这个小白脸看不顺眼,见状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凭啥他们采药皮肤会越来越黑、越来越糙,这小子反而越来越好?
这时间一长,就有几人忍不住想出手教训一下李博阳。
想想也挺好笑,人和人的关系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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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莫名其妙。
仅仅因为看不顺眼,就想对某人大打出手,这还真不是什么少见事。
人的劣根性,由此可见一斑。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别看李博阳白白净净,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富家少爷,但真打起来,他手不是一般的重。
四个人围攻他一人,硬是被他一个人打趴下。
一人断了鼻梁、一人断了手指,一人扭了脚踝,还有一人尿了裤子。
这事儿以后,多数人看他的目光就又变了。
从原来的轻视、嫉妒、厌恶,变成了畏惧、躲闪、害怕。
之前不少人还对李博阳占据第六的排名,颇有微词,现在就全都哑巴了。
为什么看到李博阳后,众人沉默?
还不是因为觉得这小子武力值太高,不是善茬,得罪不起。
至于张行希,据说本是武岳宗外门记名弟子,后来犯了事,被调到了百草阁。
也就是采药人这边的直系上属。
原本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小管事,后来也不知怎么,莫名就成了一名采药人。
这家伙虽然现在是采药人了,但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其它什么门路,或人脉。
而且他曾经也是武岳宗弟子,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那也是弟子啊,武功肯定也是有的。
有人脉、会武功、采药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众人不吹他的彩虹屁,还吹谁的彩虹屁?
当然,拍马屁没问题。
但若李博阳和张行希对上了,所有人肯定是一哄而散,谁也不帮谁。
大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采药人,都已经拼命了。
谁还会为别人再去拼命啊,又不是脑袋有坑。
所以很自然的。
在李博阳与张行希对视的时候,众人就不断的往外退。
一会儿工夫就都退到边角去了。
要不是因为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肯定都跑没影了。
也就那个得了张行希好处的中年汉子,一边擦眼泪,一边来回看,表情很是茫然。
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呦,看起来收获不错哦。”
李博阳本来转身就想走,但看到那名有点愣神的中年汉子,却又顿住,似是调侃的说道。
“也还行吧,一株紫金人参,年份虽然低了点,但也是名贵种。”
“起码能换上百金钞,再来上一两次,没准就能换得自由身了。”张行希笑眯眯的拍了拍中年汉子的肩膀。
中年汉子闻言,嘴巴长了张,“不是……张哥……这……”有些语无伦次,半天没说完整一句话。
张行希却不理他,看向药材库房那边,“费药师,您能把您刚才说的那句话,再重复一遍吗?”
药材库房的门口,搭了一个棚子,里面放着长条桌凳,桌面上铺满了各种药材。
两名收检人员正在检查药材,忙着记录收入。
在长条桌的后面,放着一张躺椅,上面坐着一名山羊胡的老头。
老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旱烟,听到张行希的话,他摸了摸胡子,右手伸出,竖起一根手指。
“行吧,就在报酬里面扣,你能稍微快一些吗?”张行希有些不耐烦道。
老头敲了敲旱烟头,清了清嗓子,“先前我说‘这紫金人参非常罕见,足够换取一人自由了’,就这样。”然后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中年汉子听到这话,犹如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都傻掉了。
反应过来之后,他忍不住喊道,“张哥,正和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张行希嗤笑,“哦?不一样?我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你怕死,没堵住灰鳞貂的去路……一株紫金人参,再加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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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鳞貂,我敢打赌,足够你赎回身子离开这里……可是你胆小没堵住,你这总不能怪我吧。”
“而且费药师刚刚说得很清楚了,如果紫金人参只换取一人自由,那是够的,但问题是我们是两个人啊。”
“就更不要说,出力出大头的是我,知道紫金人参在哪的还是我。”
“我想我分走一大半,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韩忠远,我的话说的都这么明白了,你也就别在这哭哭啼啼了,你毕竟也是个大男人,你就不觉得丢脸吗?”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
但韩忠远却气得不轻,嘴唇直抖,脸色涨得通红,“是我!紫金人参是我挖出来的!以你的手法根本挖不出来!”
张行希用手掏了掏耳朵,用嘴吹了吹,“有什么证据?有谁能帮你证明?”懒洋洋的反问道。
韩忠远如遭暴击,顿时就萎靡了下去,“都……都死了……你是故意……”
“住口!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请你们的时候,可是开诚布公的说明白了危险程度。”
“也清清楚楚的告诉过你们,到底有几株紫金人参我也不能肯定。”
“而且这件事我还请费药师做了公证。”
“怎么?你现在后悔了?想反咬我一口?”
“亏我之前还觉得你人不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张行希一脸鄙夷的说道。
这话说下来,韩忠远气得晃了晃身子,但他显然又毫无办法。
只能恨恨的瞪了张行希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
李博阳看着韩忠远的背影,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古怪。
刚开始是喜剧,韩忠远仿佛中了大奖,哭得稀里哗啦,哭声都传到小书楼了。
然后随着他的到来,喜剧突然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陡然变成了悲剧。
这回好了,韩忠远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张行希这是在做什么?立人设?
可问题是,他和韩忠远的事情到底详情如何,除了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谁说得是真的。
顶多部分人会倾向他,但这一点点倾向根本站不住脚,算不上半点好处。
所以还是回到原来那个问题,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或者说……为何在见到他之后,张行希会这么做?
李博阳眼神暗了暗,他先假设张行希想对自己出手,所以之前韩忠远的哭,会不会也在张行希的预料之中?
对方很有可能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韩忠远的哭声引过去?
于是自己就莫名其妙看了一场从韩忠远哭,到韩忠远无言以对,最终甩手而去的大戏……如此,最终造成的结果会是什么?
是对韩忠远的不信任!
任何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在见到这场戏后,对张行希不信任的同时,必然也会对韩忠远不信任。
总结起来以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张行希不希望自己对韩忠远信任?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李博阳直觉认为,这应该就是张行希的真实目的。
【正向的直觉】天赋,可不是假的。
李博阳看向对面的张行希,突然对张行希的身份有了一种微妙的猜测。
这种提前布局,似乎想要改变某种结果的手段,有种难以形容的既视感。
好像见过无数次,又好像这是第一次见到。
被李博阳盯着的张行希,十分礼貌的冲着他拱了拱手。
然后也不说话,潇洒离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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