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道士的话已然说的明白,张阮风所囚乃是太极门禁地,而进入禁地自是需有生印在身。除此之外,那禁地之中另有无上威压,想救出张阮风便要承受身死的风险。而若是在处刑之时动手,则有太极门弟子以及看太极门内乱而趁势横插一脚的其余门派之人做前锋。
无论太极门内是否有死忠清扬道人的弟子,但内乱一出,其必然要亲自下场。这样一来倒是给两人营救张阮风制造出了机会和空档,也无疑大大提高了成功的胜算。
傅丞翊思索片刻后抬眼看向那年轻道士:“可你们的行为不就是送死吗?”
那年轻道士点点头,他面色平淡道:“确是送死,但若能助你们救出阮风师兄,值了。”
“只是为了张阮风吗?”
听到万群这样问,那年轻道士摇摇头:“阮风师兄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解印之法,为此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他为的亦不是他自己,而是为整个太极门弟子不再将性命交由掌门之手。”
“虽然不知这生印如何作解,但我们相信阮风师兄。当然,我们也自知此次举动无异于蚍蜉撼大树,但此事总要有人做,全当是为了那些尚蒙在鼓里的师弟们吧。”
说着,那年轻道士朝傅丞翊和万群躬身说道:“阮风师兄就靠你们了。”
此时,距三人不远处有一同样穿太极门道袍的年轻男子朝这边唤了一声:“邢铭师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该去准备了。”
那年轻道士转身朝那人点点头,他深深看了傅丞翊和万群一眼,随后快步离去。
望着那年轻道士的背影,傅丞翊轻声喃喃:“刑鸣?无论此次功成与否,我都会记住这个名字的。”
为了不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导致身份暴露,傅丞翊两人按照刑鸣先前叮嘱并未走动,而是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抬眼打量那左右偏殿以及不时进入山门的形形色色的人。
那些人面上,鲜少有为在北荆道家一脉有当世天才之称的张阮风而感到惋惜的表情,更多的人全然是带着看热闹的心理。即便他们也知道清扬道人此番清理门户之举乃是给各门派以震慑,但同样他此举也是在削弱太极门自身的实力。毕竟弟子常有,而天才不常有。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山门之中突然响起一道雄浑有力的男声。
“今日前来的诸位友人,请赴练剑台。”
傅丞翊和万群对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循着那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后山之上似隐约有一老者悬停空中,想必就是他凭内力广而告之此消息。
先前形鸣安排的护法弟子站在院中张望,待看到阴凉处的傅丞翊两人后便快步朝其跑来。在那护法弟子的带路下,两人混进那护法队列,走在观瞻人群的前头向后山练剑台缓缓走去。
又是沿着一条千百级的陡峭石阶而上,待眼前重现一片开阔时,两人也看到了那练剑台。
太极门练剑台在后山山腰,仅是一眼傅丞翊便看出这练剑台本是一座不小的山头,而之所以有现如今的平整,乃是由剑气劈就。一剑平山,挥剑那人实力可见一斑。
此时那练剑台前方分站着不下百位太极门弟子,他们清一色身着太极门道袍,一个个面容冷峻,眼神肃杀。而在那百位太极门弟子身后则是一方高台,那高台上站着四位身着金色道袍的老者,想必便是太极门的护教。
眼看那山道上再无一人,想着许是太极门所邀之人已是尽数至此,那高台之上一老者正色说道:“请掌门!”
依旧是内力发声,空谷环响。
片刻后,自真武山山巅之上,清扬道人化虹而下,转瞬便稳稳于那高台之上站定。
淡淡扫了一眼练剑台上各门派之人,他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诸位今日肯赏脸来我太极门,老夫自是感谢。”
清扬道人这话当即让那安静的人群瞬间炸了锅,自人群中传出一声声恭维之语。
“清扬道人这是哪里话?我等今日能来太极门,乃是我等的荣幸啊!”
“就是,太极门乃我道家一脉代表,清扬道人您更是我道家一脉领袖,今日能一睹您风采,我等此生便值了。”
前一句还好,当傅丞翊两人听到后一句时,心情已是不能再用震惊形容。他清扬道人即便境界再高,实力再非凡,也是远担不起道家一脉领袖这头衔的。且那人言自己能一睹清扬道人风采不算白活一生更是夸张,虽不清楚北荆道家一脉现如今与其他几脉相比实力究竟如何,但他们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令人望其项背。
甭管那些人的言语如何夸大,但观清扬道人那愈发加深的笑意便知其倒是享受其中的。
“恬不知耻。”
万群瞥了眼那清扬道人后,不禁低下头狠狠低骂了句。
“诸位!”
清扬道人清清嗓子,他将手中拂尘调转下姿势,随即继续说道:“今日本乃我太极门家事,而老夫之所以还将诸位邀至此地,实则是为了给道家一脉做出表率!”
眼神在高台之下众人脸上扫过,清扬道人脸上迅即换上满满的正气。
“太极门与诸位所在门派一样,皆属我道家一脉。而门内弟子若有不忠者,坏的不仅是门派名声,更是道家一脉的清誉!”
此句说完,清扬道人故意停顿,而台下那些各门派之人则开始交头接耳,互相低声议论起来。
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人群之中高声响起。
“清扬道人说的确实在理,但花某却是想问问,你那首席弟子到底所犯何事要被你当众处刑啊?”
花无量这番话许是道出了在场之人心中所疑,于是众人纷纷抬头朝那高台之上的清扬道人看去,想听听那在北荆道家一脉享有天才剑修之称的张阮风,究竟是惹出了何等祸端方才能让清扬道人不顾其首席弟子的身份而当众斩之。
清扬道人也是抬眼看向那怀抱长剑一脸桀骜的花无量,对于这个不请自来的天东道副掌门,他显然没有多少好感。但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发作,于是只得强压下心中不悦说道:“张阮风乃我太极门首席弟子,也确为老夫此前最得意的一个。”
“但老夫一向是非分明,从不行偏袒之举。而老夫之所以今日定他个不忠之罪,乃是其竟伙同外族欲坏我北荆对抗景阳一事。除此之外,其还违抗宗门之命,行事懈怠,对我太极门,对我道家一脉全无敬畏之心!“
”如此逆徒,留他何用!“
台上清扬道人说的一派正义凛然,不光傅丞翊和张阮风,便是那些受邀而来的各门派观瞻之人,也是听的一头雾水。什么伙同外族,那外族是哪一族?违抗宗门之命,又是何命?诸如此类,全然都是这清扬道人一家之言。
而清扬道人也是自知不可将其给门内弟子悉数强种生印道出,遂找了些冠冕堂皇之言给张阮风扣上了这么顶莫须有的罪名。
自然,清扬道人也是能看出高台下那些人不解的脸色,但正如先前那些恭维之人所说,他太极门就是北荆道家一脉的代表,他清扬道人更是道家一脉的领袖,那他所言便是绝对的正确,不容许有任何人质疑。
“将逆徒张阮风押上来!”
清扬道人一声令下,自高台之后缓缓走出一群太极门弟子。而他们驾着的那个道袍残破,长发披散,脸上毫无血色的人,正是张阮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