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东西。”邱紫云将手机还给他。
“过奖了。”
邱紫云微笑着：“不用谦虚，我看不懂。”
方觉迟：……
“但是意境我能明白。”
方觉迟：……
这妞开始了，她在掌控节奏。
“你多大？”邱紫云喝了一口咖啡，双臂抵在桌沿上，神态散懒，漫不经心。
方觉迟：“二十七，文科毕业，邮局发投辞职，经商失败，离异，酒和夜晚是朋友，如有好故事，准备写本。”
这种有过经历的女生，戒心很强，不把想知道的问清楚，她什么也不会说。
方觉迟暗自感觉，她的故事，应该很精彩。
“咯咯……”邱紫云一笑，说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他们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你做这个，不会说话怎么行，你这种事有……”
邱紫云左右看看，突然倾身向前，笑着低声问：“离婚之后，你跟几个女生开过房？”
方觉迟尴尬极了，他学着她低声说：“我……，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邱紫云掩着嘴，无声的仰头大笑，长发如瀑散开。
笑了一会，又四下看看，继续笑着说：“我信呐，现在这个社会，你这种人要是犯规，肯定活不过两集。”
方觉迟：“所以还好，我的四肢还是健全的。”
邱紫云又笑，边笑边用力点头。
方觉迟暗自摇头。
她才多大？
二十五六？
明明比自己小，却以兄长的气势压着自己说话，还能稳住，真不简单。
看来，社会的历练对某些人来说，真的很重要。
比如，失败的自己。
邱紫云笑够了，换上一副歉意的表情，她说：“不好意思，也许不太好，但我真的很想问，你为什么离了？”
方觉迟偷着咬下牙，心里忍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然后思考着说：“或许，这跟人类的思想进步有关系，人们开始注重个人独立的追求，当这个追求很久无法实现之后，便被压制于潜意识之中。
恰恰在忽略这个追求的时候，他和另一个人走到了一起。
走着走着，突然能够实现追求的条件满足了，他便发现，身边的伙伴，原来不是可以同行的那个人。
所以，好聚好散，一别两宽，但必须承认，责任在我。”
邱紫云不问了，喝着咖啡，安静了下来，望着窗外的街，似乎回忆着什么。
半晌，悠悠说道：“这是我听过形容分手，最文艺的概括了。我一直认为，人生的财富就是经历，有过就好。”
“离婚，是一场灾难。”说着，方觉迟伸手打开了录音笔的开关。
“其实，我很羡慕你，真的，哪怕离婚了，或者经历了一场所谓的灾难……”
她拉起深粉色纱巾的一角，低声说道：“这是精品，藕丝和蚕丝混线的，需要累计一个月的人工才能织出来。”
方觉迟知道，她不是在炫耀，这种女生早就超越了用虚荣粉饰自己的层次。
“一个男人送给一个女孩的生日礼物，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男人想用一个数字告诉女孩，他用心了。”
用力咬了下嘴唇，像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她继续说道：
“男人比女孩大16岁，是女孩姐姐的男朋友，男人这一生最恨的人，也许就是那个女孩，至少是其中之一……”
邱紫云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脸，紧紧的。
长发随之散开到两肩，在装饰灯的照映下，发出金丝银丝一样的光线。
方觉迟用钢匙搅动咖啡，发出轻轻地声响，以此提醒她平复一下。
这没什么，方觉迟听过比这更狗血的，
比如，双胞胎孩子的DNA检测，不但两个孩子的不一样，还都和爸爸的DNA不符合，这简直就是生物界“奇迹的巧合”……
“上高中时候，晚自习放学，男同学打架出了事，警察把看到事情经过的女孩带去做了好几次记录，从那以后，女孩就极其缺乏安全感……”
邱紫云陷入回忆之中，慢慢讲述：
“这种情况，导致女孩无法继续学业，但看同学们都在备战高考，她心里很不舒服。于是她决定去找外地工作的姐姐，准备走另外一条路。
那时候，姐姐和那个男人已经同居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个刚兴起的边贸城市，全国各地的淘金者蜂拥而至，大家都在碰运气，都在努力拼搏。
男人算是小有成就吧，做完边贸之后，做金融、物流、养生会馆，现在回头看，这种小规模的公司，在当时情况下，发展空间和存活几率已然是注定的。
可那时候，大家都在拼，没有一个人肯停下来。
当时姐姐负责办公室和行政，男人培养女孩学金融和物流的业务，女孩叫他哥，像个跟屁虫一样，天天缀在男人后面。
那段时间，好充实，每天朝气蓬勃，像一只鹰翱翔在蓝天下。
边学边干，很快一年半了。
这期间，公司业务并没有太大的起色，男人有些担忧，人也变得深沉。
后来，女孩找了个男朋友，从姐姐住的地方搬出去了。
女孩做这件事，完全是因为跟姐姐他们在一起，感觉很难受！
女孩发现她喜欢上了男人，总想单独和他在一起，总想得到他的拥抱。
但他属于姐姐，他们一直都很亲密。
那种感觉，女孩现在也说不出来，反正很难受。
也许，是嫉妒吧。
女孩暗地里不甘，总觉得只会安分的姐姐配不上努力拼争的男人。
女孩觉得，如果她处在姐姐的位置，一定会督促男人优化经营，一项做精，或者干脆放弃口岸市场，转向内地发展。”
说到这，邱紫云摇摇头，停了下来，喝咖啡，继续转头望向窗外，
“女孩为了离开姐姐，轻易就答应了男朋友追求，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后来女孩每次想起，都会打自己一个耳光。
虽然女孩也明白，人和人是不能比的，但男人和她的男朋友站在一起，她总忍不住进行比较。
男人很自我，有点大男子主义，气质中充满了自信，他成熟、睿智、博学、从容，总之有很多优点。
而女孩的男朋友，虽然从事清关业务也算成功，但都是依靠他爸爸的权利。
他便以为自己了不起，天天装什么上等人，不学无术，浅薄无知。
尽管如此，女孩还是尝试努力，还恳请男朋友多看些书。
可男朋友对此异常不屑，还说看书有个毛用！
为此，他还七千月薪雇了个本科生，只让他负责称重和计数，用这种手段对女孩进行现实而又愚蠢的反驳。”
……
“女孩到现在，依然清晰地记得，有一天，做国际物流大小老板们搞了个聚会，还把领导请来了。
因为大家从事的业务都是针对东欧市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中世纪欧洲文艺复兴对当时社会的影响。
话题是边检领导提出来的，在场可以附和他的，只有外运公司老总寥寥几人……”
邱紫云端起咖啡又放下了，叫来服务员，再上一杯，
然后问方觉迟：“你们采编总听这些，烦不烦？”
“不，每个故事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生，从某种角度而言，我在受教。”
邱紫云微微摇头，淡淡一笑：“呵呵，受教？还真难得。
那个男人说过，人类发展到今天，未来最大的市场方向，就是把人变蠢。
九十年代文化大爆发走到现在，书籍的功能，将会从引发人们思考，变成消遣低级趣味的工具。只可惜，当时他已经没有资金投入任何生意了。”
她在考校自己？
方觉迟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喜欢一个大16岁的女人，然后，让她教会自己站在人类思想变迁的角度，再回看如今这个世界。
“这个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有短就有长，会根据需求变化。关于文化的需求……从历史来看，应该是由生活来决定，而不是生存。”
邱紫云又是大笑，她收着笑声说：“温饱思**。人们一旦解决了生存问题，就会去寻找原始的本欲快乐，比如，人们开始喜欢荤段子，喜欢无脑的低俗文化，比如你说的有短有长……
方觉迟刚想解释自己的有短有长不是那个意思，邱紫云抬起手摆了一下：
“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这就是文化对人的潜意识进行渗透，你的随手而用，就说明它们已经成功了。”
咖啡来了，她拿起钢匙轻轻搅着。
又说：“这没什么，古往今来，莫不如是，所以，商鞅说的没错，人就不能过好日子，因为人一旦舒服了，就会一边陷入无知的堕落，一边抱怨时代的浅薄，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