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何时看到过他这个模样,玄黎性格内敛,不善于表达,反应也要比白雪他们慢上一拍,可他现在却主动地扑进了她怀里说害怕。
桑禾几乎都不敢想,他独自在偌大的森林里,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酸涩心疼,将玄黎严严实实地紧抱在了怀中。
“别怕,玄黎已经出来了,姐姐已经找到你了。”
大概是压抑久了,玄黎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了,如同洪水从狭窄拥挤的小道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一样,他哭得很凶,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顺着瘦骨嶙峋的脸颊往下淌,整张小脸都布满了湿漉漉的眼泪,看得让人揪心不已。
桑禾有些手足无措,她惯会哄孩子,可现在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玄黎哭得太狠了,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还没喘上来,下一声哭泣已经回响在桑禾的耳边了。
桑禾后面索性不再说话了,只沉默地抚摸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适当的哭泣有助于情绪的放松,玄黎或许是紧张久了,他的神经从一开始就绷得很紧,片刻不敢松弛下来。
桑禾想,哭一哭也好,这样他的情绪或许会缓解很多。
望月兔仍然在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向森林外走着,他们坐在高处,不可避免与风流直接面对面接触。
耳边是微微嘈杂的风声呼啸,玄黎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夹杂在空气中,被风送得很远。
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才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玄黎抬起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通红,连带着眼睛四周的皮肤都染上了红晕,他头发有些脏乱,上面还沾染着不少的枯叶杂物,在森林里流浪了不知多久,他现在的模样着实很狼狈。
桑禾目光定格在他的脑袋上,伸手细致地帮他捡出藏在头发中的枯叶杂物。
玄黎胸膛一抽一抽地起伏着,他视线移转,看见了桑禾沾着他泪水的衣服,他眨了眨眼,逼退了眼泪,没有再说自己这么多天以来所遭受的一切,他只是指着桑禾的衣服,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未消的哭腔,“姐姐,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对不起。”
这几个生活在福利院的小孩是真的很有礼貌,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每一个都懂事得让桑禾心疼。
然而桑禾现在是真的希望玄黎不要这么懂事,她希望他能够肆无忌惮地对她吐着苦水,向她抱怨着这一路上的艰辛苦难,会同她撒娇求安慰,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因为弄脏了她的衣服而道歉。
桑禾什么也没说,只是拎着衣袖给玄黎擦着如同花猫似的脸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一件衣裳根本不能同他的情绪来做比较。
在她心中,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他们更珍贵了。
“你们真的很勇敢。”
桑禾看着面前的白雪和玄黎,目光变得很柔软。
她不会忘记几个小孩到这里来的目的,他们是为寻她而来的。
“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小勇士。”
玄黎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是姐姐讲过的那个故事中的小勇士吗?”
在福利院的时候,桑禾常常会跟他们讲故事,其中便有一个小勇士的故事。
桑禾笑着说:“当然。”
玄黎眼睛亮了亮,将湿漉漉的眸子渲染得更加明亮。
在桑禾所说的那个故事中,小勇士闯过了重重难关,攀上高峰,夺得了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风雨花。
玄黎明白,那朵风雨花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风雨花,而是代表着那小勇士一路勇猛无畏的功勋。
桑禾将手背在身后,再次伸到两个小朋友面前的时候,手中已经出现了两朵粉色的风雨花。
风雨花柔美温婉,却又坚韧顽强,周遭仿佛还带着些光晕。
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风雨花盛开在暴风雨过后,狂风暴雨不能打败它,只能成为它绽放的助力。
她将风雨花递给了白雪和玄黎,“小勇士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风雨花。”
玄黎和白雪接过风雨花,眸中似有些晶莹闪烁的光,他们脸上的神情都很惊喜,小心翼翼捧着风雨花就像是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一样。
“是小勇士的风雨花。”玄黎喃喃道。
“不对。”白雪纠正道:“是我们的风雨花!”
玄黎怔了怔,小脸上顿时如同那朵绽放得极甚的风雨花一般,笑得灿烈。
他肯定道:“对,是我们的风雨花。”
桑禾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抬手将坐在另一边不敢靠近的兰天和兰琪招了过来。
兰天和兰琪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一直没敢靠近,因为心里很清楚,这样的场景他们是不适合过去的,那边没有他们的位置,可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个劲地往那边瞥。
再看见桑禾拿出那两朵风雨花后,他们的眼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们也不敢奢求着桑禾能给他们一朵,兰天和兰琪知事早,明白桑禾和白雪还有玄黎应该是认识许久了的,桑禾与白雪和玄黎之间的感情,要比和他们的深厚许多。
所以他们不仅没有去打扰他们,反而还移到了距离桑禾他们最远的位置,避免自己影响到他们叙旧。
眼下桑禾突然对他们招手,两个小家都有些懵,不明白她的意思。
玄黎和白雪也一同望了过来。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奔向桑禾的脚步第一次有了犹豫。
这样的情况,他们过去真的合适吗?
桑禾有些想笑,故意说道:“跑慢了的小勇士是没有风雨花的呦。”
兰天和兰琪更懵了,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听桑禾姐姐这意思,难道他们也有风雨花?
“快过来呀,看看这是什么?”
她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两朵花,这花和白雪玄黎手中的那两朵一样,开得很是鲜艳,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兰天和兰琪的眼睛渐渐亮了,简直惊喜得不可思议。
他们几乎是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原来,我们也有嘛?”兰天用一种受宠若惊地语气问。
“当然有啊。”桑禾回答得理所当然。
她从来就没将他们落下过。
兰天和兰琪眨了眨眼睛,心里开始发酸了。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你一直以为自己不配得到某样东西,可突然之间,有个人将这个东西捧到了你的面前,让你不用怀疑,这东西就是你的。
那种突然而至的巨大惊喜感,简直将他们砸得头脑发蒙。
他们接过桑禾手中的花,同白雪玄黎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捧着这枚象征着勇气的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