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露真相了啊。”五条悟哼笑起,他打开车载音乐,修长手指点了几下,播放起声调奇特的歌曲,像是古堡里叮叮当当的乐曲,掺杂些黑白童话的韵味。江莱侧耳听着,有些意外五条悟的音品,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音乐。不过,在他开口问什么之前,五条悟先解释了:“这首歌名叫《不老魔女和南瓜苗》,我国中时期常听的歌。”“《不老魔女和南瓜苗》?”江莱略微偏头,“原来上高中前的你,喜欢这种类型的歌曲啊。”“并不。这种歌曲我也只是听这一首而已。”五条悟将音量扭大,车中回荡着这首歌里悠扬轻快的口哨伴奏。“当时听这首歌,是因为觉得这里面的不老魔女很像你这个千年老妖怪,而我就是那个被观察的原生态南瓜苗,点点滴滴都是实验的一部分。”江莱听出重点,他忍不住挑眉笑起来:“黑童话?看来当时的你对我还是有防备的啊。”“那是自然,谁让你两次出现都那么巧合,又充满神秘。”五条悟舌尖轻弹,“幼年时的神社,国中时的花火大会,面容根本不变、六眼也看不穿、却总是出现在我身边的你,就像是歌曲里的不老魔女一样。”“所以我到底还是会有防备的。”五条悟说,“只是防备,并非是敌意。”“哦。”江莱点点头,“我能理解。”因为出现太过巧合、六眼看不穿,而有防备。但又因为没有察觉到杀意、且感知到的皆是善意,所以没有敌意。江莱之前还以为五条悟是薛定谔的自来熟,早早地便与自己交心。现在来看,或许真正的交心是在高专时期。前方恰巧是红绿灯,五条悟踩下刹车。停住的车辆周围不再有多余的杂音,这首悠扬奇特的乐曲回荡在耳畔。五条悟依旧面朝前方,墨镜后的苍天之瞳略垂,停了几秒后,却又忽地道:“但我想……那时候,我还是期待着见你的。”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非常平静。但对于五条悟来说,如此平静的语气实在是少见。车窗外明暗的光影波澜在他精致的侧脸上,白发男人注视远方的神情像是在注视岁月长河的过往。江莱稍微一怔,微顿后,唇角翘起,沿着正在播放的歌曲玩梗道:“因为我是会辛勤栽培植物的不老魔女?”“因为你是会带来我所不会接触的一切的人。”五条悟同样笑起,他道,“南瓜苗从不缺光照雨露,但它确实期待着见证外面的世界,见证不可思议的奇迹魔法。”“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到你自比南瓜苗。”江莱打开手机,作势要录音,开玩笑道,“这可得好好记下来。”“你不还是非常自然地自比魔女了?”五条悟挑眉,悠哉地慢悠悠说,“而且就算是南瓜苗,我也是最帅最酷最强的那一株。”“……不愧是你啊。”红灯时间结束,车辆继续行驶在道路上。今日是工作日,但现在并非上班点,所以车辆不算拥堵。单曲循环的音乐回荡在车里,两人都没再继续开口说话,安安静静地欣赏着音调奇特的乐曲。驶出东京城区,进入到郊区的时刻,江莱才将注意力从窗外收回,他突然记起什么似的,侧头问:“对了,悟,千年前的事情……你现在印象如何了?”“差不多都想起来了吧。”五条悟抬了抬眼皮,腔调懒洋洋地说,“想当年我还能爆锤烂橘子,现在却不得不为了大局暂时克制了,唉,好可惜哦~”“早晚有机会的了。”江莱咳嗽了下、安抚了一句,接着顿了顿,问,“那么……你有更多的、关于五条久枫院的千年前记忆吗?”“他?”五条悟眉头挑起,他脸上流露出思索的神态,玻璃珠般的澄澈蓝眸凝聚起回忆,“从记忆里仔细搜寻的话……似乎的确能够记起更多印象。”“千年前我和他不太熟悉,他是大长老的孩子,只是大长老对其很冷淡,就像是对待下属一样。当时周围的人都在猜他不是亲生的。”“虽然他算是五条本家的人,但因为身份尴尬,最初一直都不受重视。小时候我在家族里玩,偶尔会撞见他在角落里看一些旧书。”“哦、说起来,那时候他还挺大胆的。”五条悟歪头,想,“当时家族里没几个同龄小孩敢和我搭话,他竟然还会主动上前问我借书。”“你借给他了吗?”“书而已,我又不稀罕,他要便给他了。”五条悟说,“他幼年备受冷落,倒是长大了后慢慢开始在家族里有了一席之地。因为他很会和别人打交道,能为家族招募幕僚。”“不过这么一回想,倒是有些意外在备受欺凌的环境下长大,竟然还能对当时的欺凌者笑脸相迎。”五条悟轻啧一声,“长大后,他和那群人的关系貌似还不错。倒是宽容。”江莱安静听着,在此,他忽地开口道:“不一定。”江莱转过脸,少年外形的眼眸圆润无比,“你还记得,那些人他们都好好地寿终正寝了吗?”第209章 我成年,你少年“那些人……最终都好好地寿终正寝了吗?”江莱话音落下的时刻,恰逢《不老魔女和南瓜苗》这首歌的末尾,背景音里敲响的教堂钟声宛如某种低沉的丧钟。五条悟神情稍顿,回想了片刻后,慢慢回答:“这个问题,我倒是真的没有关注过。家族里人员太多了,千年前又是咒力最为浓厚、妖怪横行的时期,每天都有人意外伤亡。”这种背景,就更便于五条久枫院默不作声地报复了。江莱心下明晓,混乱的时代,最能暗箱操作,即便是生死也可以微调。五条悟沉思着,调动回忆:“其他人我想不起来,但大长老这人我有印象。”“千年前,长老并非驻守家族。因为那时候妖灵横行,大部分人都需要外出执行任务。长老团也会接一些镇场和祓除的任务。”“大长老便死于一场祓除任务,被咒灵反杀了。“被咒灵反杀?”江莱眉头挑起,“按理说这种长老都非常精明滑头才对吧,挑选的祓除任务肯定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占据绝对优势的。怎么会被咒灵反杀?”“谁知道呢,或许是轻敌了吧。”五条悟稍耸肩,“据说是因为除了目标咒灵,现场还意外出现了其他咒灵。大长老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击击杀了。”那时候的咒灵便那么聪明了么,还会潜伏与联合?恐怕不是吧。江莱慢吞吞想着。说不准是有谁暗中指使,或者早早在暗中布下陷阱,才会让意外迭生。“具有攻击性的咒灵普遍都比较残忍暴力,所以派遣的支援队最终只来得及带回大长老的部分残骸。”“残骸呢?”江莱接着问。“当时负责丧葬事务的是五条久枫院,所以遗骸转交给了他。后续大概是安置于家族墓地里了。”“当然,现在这么一想,说不准大长老根本没有入土。谁知道久枫院捧入墓地的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五条悟非常有灵性地在结尾一拐,与江莱内心的猜测重合。“我觉得也是。”江莱接话,“其他人总不会刨坟确认。况且那个时代,骨灰也没什么可确认的。”这么一看,估计曾经欺凌他的人,结局也都不怎么样啊。江莱想。就连大长老也被暗中坑害,更何况其他人。只是他做得非常隐蔽罢了。隐蔽到让那些人被卖了还帮忙数钱。依照自己所了解的、以及五条悟所透露的信息,五条久枫院在五条家的人缘很好,因为他长得好性格又温柔。但这层温柔只是表象,真正怪物潜藏于华美的皮囊下。若他只是单纯报复曾经的欺凌者的话,江莱还可以理解五条久枫院,并不会将其看做是危险的bt。可这漫长的千年时光,五条久枫院大概率做了不止一出因为直到现代,他也保留了“关照”弥留者,倾听遗言的习惯。再加上他那个名为【转换】的术式。“怎么说呢,”五条悟姿态随意地把着方向盘,话语却平稳,“一旦习惯了什么,便很难戒除了。这也是为何我尽量克制住爆锤烂橘子冲动的另一个原因。”江莱略微偏头,反应了片息,而后理解了对方的意思。过于顺利的屠戮累加后会成为某种习惯的兴奋剂。所以五条悟尽量克制了一切用暴力解决的心。但五条久枫院这人,或许并未克制与调整,而是大大方方地保留着这样的心绪,白皙修长的手指化作绕指柔的死神镰刀。这样习惯利用人心的角色,会有真心吗。当年与[降生]结缘而生的友情,在他眼里,是重要的珍宝,还是可以作为跳板的物件。车舱内的气氛变得稍有些凝固。少年外形的江莱半垂着头,思绪缓慢沉顿着。打破这份凝固气氛的是一声脆响。五条悟打了个利落的响指,朗声道:“好了、我们是出来度假的,放轻松~~那家伙的事情,之后再慢慢探究也不迟。”江莱被这一声响指唤醒,他怔了下,接着半月眼道:“等等、我们不是出来度假的。这次是来探寻当年星浆体事件的后续,黑井美里的线索。”“工作和度假并不冲突。”五条悟看样子心态很好,他半转过脸,扬起唇角,顺便抬手点了下江莱的眉心,“小小年纪,就不要皱眉了最强可还在这里,没什么值得忧愁的。”江莱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他并未发觉自己刚才沉思时蹙眉了,直到五条悟点出。他咳嗽一声,而后道:“北海道那边,你是怎么规划的?”“总之先开车到港口,坐轮船到北海道,汽车同样运过去。到北海道后,我们再开车,前往最北边的稚内市。”“稚内市?”江莱问,“怎么定下了这座城市?”他还以为五条悟开车的目的,是为了方便两人在北海道这边到处转着寻找。没想到五条悟直接选定了一个目的地。“这座城市位置相对偏僻,人流量少,同时气候寒冷,最重要的是那里近十年来有“冰雪诅咒”的怪闻。相对来说比较符合你所说过的黑井美里的冰封沉眠。”五条悟道,“我和杰互通了下情报信息,都觉得这个城市有秘密的几率大一些。”“杰?”“对呀,”五条悟嘻嘻笑起,“自从杰摆脱了被监视怀疑的局面后,我们便又保持联系畅通了。”“最近我给他发了不少小广告,他让我等着,我说等着就等着~我才不怕他~~再说了,杰这么忙的打工人,根本没时间记仇。我知道他总会忘记的。”江莱默了一秒,眨眼道:“没关系,我会提醒他。”“喂喂、莱!你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的?”“当然是中间。”“哎明明我们是最先认识的!我和你,我和杰,两边都是最先认识的。”“听起来有些耳熟的台词,现在要开始玩什么奇怪的剧本梗了吗?”两人再度笑闹起来,刚才沉顿的气氛一扫而空。此时车辆进入郊区,宽敞的大马路上只有五条悟正在开的车极速行驶着。五条悟开车速度快,但很稳。即便如此,江莱看着一路飙升的速度,还是忍不住开口:“不必这么急,还是稍慢一点吧。”“嗨、不觉得这样很爽吗?”五条悟车窗摇下,呼啸的风挂过脸颊扬起白发,他笑容灿烂,单手搭在边缘处,一副考驾照时绝对会被打叉的姿势。小绵羊江莱的棕发被疾风吹起,从车窗灌入的冷风呼呼啦啦地刮着。他单手抬起压住随风乱甩的小马尾:“别玩了,悟。十次事故九次快,拜托我可不想登上明日的交通新闻板报。前面是急转弯”“相信我啦绝对不会有事!”五条悟单手把住方向盘,瞬间打了个漂亮帅气的漂移转弯,堪堪擦边而过!转过这个弯角,五条悟墨镜后的苍天之瞳有些好奇地看向江莱,略带着些小失望说:“哎呀、真遗憾,我以为你会多少被吓到呢。不愧是千年老妖怪,神色完全不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