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将你说的黑虫,给我看看。”
骨离支在箱笼中翻了一会,才起身,递给昭明一个手臂粗细的竹筒,竹筒用厚厚的布塞得紧紧的,道:“黑虫惧光,在阳光下会收拢腹足,浑身僵硬,就像一颗普通的硬石子一样。”
昭明打开竹筒,倾斜着倒出几只黑虫,本来还活动的黑虫,一出竹筒,遇见光,便就像僵死了一般,裹成一团,一动也不动,昭明伸手戳了戳,却是不动弹,外壳有些坚硬,当真是遇光就装死了,昭明把几只虫子又倒了回去,封好,隔着竹筒都能听见虫子爬动沙沙的声音,他把竹筒还给骨离支。
骨离支道:“你对这金流城似乎十分上心,是有什么亲人不幸死在这里了吗?”
昭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大概是我想多了,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骨离支把东西收拾好,将多出来的骨头放进箱笼中,背上自己的箱笼,道:“这世上蹊跷的事情太多,哪能一一寻得答案,顾好自己其实才是最要紧的事。这样的边陲小城啊,如同棋盘上不起眼的卒兵,不入流也不入眼的。”
说的虽然残酷,却是事实,如今的王上就像是个手握王杖的小儿,身边虎狼围饲,哪来的闲心管这样的事情啊。
昭明嘲笑的摇了摇头,人啊,追逐财富,权利,长生,到头来还不是白骨一堆,可笑,可笑啊。
骨离支迈步欲走,见昭明还站在原地,叫了他一声,“昭明,我回去了。”说完便离开了。
昭明抬头看着头顶盘旋的鸦群,站定了片刻,也离开了。
破屋里,依旧一片静好,骨离支和昭明一前一后回来了。
薛莲小声询问骨离支,道:“补好了?”
骨离支点了点头,薛莲便放下心来。
一行人在金流城停留了三日,病来如山倒,病区如抽丝,骨离支又配了一回药给他,身体慢慢恢复过来,薛莲照顾他很细致,骨离支因为满城白骨的原因,便留了下来,每日在外寻骨,阿回百无聊赖,常与她一同出门,两人倒是混得熟了些。
昭明独自一人也常在金流城外晃荡,偶尔还会碰上骨离支他们,潮南留在破屋,有时候薛莲不方便,他就去搭把手。
阿回和骨离支熟起来,还知道了白骨人的名字,他叫夏,是骨离支的哥哥,是她的灵物,但是一直以白骨的样子出现在人前,说话就是骨头碰撞咔哒咔哒的声音,偏偏只有骨离支知道是什么意思,本来他就对夏哥好奇,后来发现夏哥脾气是真的好,看起来恐怖,其实很温顺,他尤其感兴趣的是夏哥胸口的那片地方。
肋骨后面塞满了东西,又掉不出来,而且看上去地方很小,但是不管骨离支怎么塞东西,都能装得进去,真的让他眼红了好久。
骨离支一回头,又看到阿回一双手摸着白骨人身上的肋骨,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干嘛的啊,整天摸我哥,不知道还以为你看上他了呢。”
阿回不好意思的把手缩回来,一脸谄媚的笑,道:“我好奇嘛,那个是怎么做到的啊,一小块地方,能装那么多东西。”
骨离支嫌恶的撇了撇嘴,道:“是一种叫做缩的引灵术,在箱笼的每根骨头上融入引灵的符术,放进的箱笼的东西就会自动缩小,所以看起来不大的空间,能装进很多东西。”
“这么神奇啊,我也想要这样一个包裹呢。”
“你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阿回不解道。
“缩这种符术,只有经历过炼骨的人骨才能承受得住,不然你用普通的骨头啊,它就会,啪的一声,断掉。”骨离支摊了摊双手,如实的告诉他。
阿回沮丧的低下了头,骨离支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哎呀,这法子就是专门为我们这样人想得,你想想我们我们整天寻那么多骨头,要是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那不是走路都要累死了。”
骨离支把自己挑选出来的骨头都抱起来,夏蹲下身,恢复成箱笼的样子,她打开箱笼,把骨头都倒进去,今天收获还不错。
阿回想想觉得也对啊,两人又恢复到勾肩搭背的好兄弟模样,骨离支又八卦的问起孤青的事情,阿回一边回想一边告诉她,两个人可谓是相谈甚欢啊。
孤青养了三日病,身上闲的已经快发毛了,但是薛莲不让他出门,说是怕吹了凉风再发病,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里面,好容易今天换了人,让潮南带他出去走走。
潮南也看出来他闲的发慌,趁着薛莲不在的时候,扶他出门散散心。
两人背着薛莲出来的,脚步都放得很轻,孤青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了,潮南走在他身边,金流城还是那副样子,不过确实因为骨离支寻骨的缘故,许多尸骨都被收走了,剩下的不入骨离支眼的,都被她扔进屋子里去了,所以街道上看起来整洁了许多。
两人并肩走得慢悠悠的,城中阴郁之气未散,头顶依旧带着些阴沉沉的氛围,好在今日无风。
潮南问道:“若是觉得疲累了,我就带你回去。”
孤青摇了摇头,道:“无妨,出来透透气正好。”
两人又走了一截,潮南微微偏头,望了望孤青,许久才问道:“那日...是不是因为在山中受了凉...”
那晚在山中休息的时候,孤青独自一人离开了,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寒意,他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受了凉,却是强撑着走到了金流城,若不是坚持不住了,想必也不会露出这样虚弱的样子。
孤青微微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我原本以为不要紧的,在金流城休息一晚就好了,却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
本来这趟,是陪薛莲回大寒山送神泉,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病耽搁了薛莲的时间,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