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隔壁的小姑娘啊,两家的院墙不高,因为隔壁的夫妇知道女儿有时候会往他这边张望,担心女儿会摔倒,所以在墙边搭了木阶。
小女孩软软的头发编成发辫,落在肩上,眼珠像是黑色的葡萄籽,她探出半个脑袋,张了张嘴,正想叫人,却看到熟悉的院落里多了两个陌生的人。
看到陌生人,小姑娘眼神波动了一下,脑袋唰的就埋了下去,两只扒着墙的胳膊微微颤抖着,好像很害怕生人的样子。
“小文?”孙少游叫出她的名字。
小姑娘听见熟悉的声音。又冒出半个脑袋,眼睛瞄着不认识的人,好像在问他们是谁。
孙少游走到院角,折了一束刚开的茉莉,走到墙边,笑着递给她,道:“怎么?今天也一个人在家里吗?”
小文松开一只手,接过来,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谢谢。”说完默默的松开扒着院墙的手臂,抱着那束花,顺着父亲搭好的木阶慢悠悠的走下去,脸上是浅浅的微笑,真香啊,这束花。
小文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樟树,粗壮的树干几乎占据了院子里地方的三分之一,因为这棵树的缘故,他们家的租金是整个黄亭巷最便宜的,因为这颗大樟树,泥土底下是樟树盘根错节的树根,就只能种些没用的草籽,没办法像隔壁家的哥哥那样种好看的花,院子里堆着木柴和杂物,一点都不好看。
“那小姑娘看上去好像很怕人?我和昭明看上去很可怕吗?”
潮南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应该啊,不吓人吧,又把目光转到昭明脸上,昭明挑眉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看来还是昭明吓到人了,他对自己的脸还是挺有自信的。
孙少游道:“小文比较害羞,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半句话都不敢说,后来我发现她老是趴在墙头看那些开放的花,后来再见的时候,我就摘了一朵花送给她,才渐渐说上了话。”
那小姑娘不会白收花,总是礼尚往来,今日收了他的花,明日就会放些小食在墙头,前几日小文的母亲回来的路上摘了些槐花,小文就分了他半碗,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倒是熟识了。
在孙少游的的院子里坐了半晌,潮南和昭明就要告辞了,临走之时,他把今日想要去画坊出售的画送给了潮南。
“这不是...你画了好几天的画吗?送给我?”潮南确实有几分惊讶,毕竟只是今日才认识的人啊。
孙少游却明晃晃的笑了起来,“我觉得我们投缘,所以就想送给你啊。”
昭明看着那大喇喇的笑,移开眼睛,真是单纯的人,潮南欣然接过画卷,道:“我们住在百明客栈,如果少游有空可以来找我们,如果我们不在可以在掌柜的那里留口信,我和昭明还有小灵最近也没什么事,随时都有空。”潮南举起怀里的猫,小灵歪着脑袋看着他,喵了一声,昭明双手插在胸口,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只是斜眼觑了他一眼。
孙少游道:“一定,我有空就去找你们。”
“那我们告辞了。”
两人一猫消失在黄亭巷的巷口,孙少游回了院子,弯腰拿起葫芦瓢,舀了半瓢木桶里的水,浇灌花木,忙完了才进屋,坐到画桌前,摊开干净空白的画纸,取了平日里用的画笔,思考着要画些什么。
潮南和昭明并肩走在街上,潮南手里拿着孙少游送的画,“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能认识那副画的画家。”
昭明同意的点了点头,那画家的手笔确实不错。
深夜,温城街道上一片寂静,黑暗里,灯笼里的烛火摇曳,照着底下的一片小地方,偶尔被风吹动,角落里的阴影也像一只黑色的巨兽张牙舞爪。
巡夜的人提着灯笼,敲着梆子,打着哈欠,慢吞吞的巡视着街道,目光不停的扫视四周,这边都是些小户人家,门口的灯笼里蜡烛都已经燃尽了,周围就只有他手里的灯笼发着亮。
“呜呜呜...”
女子的低泣声?
这样的深夜,怎么会有女子在这边?
安静的黑夜里,女子轻柔宛转的声音,实在太过诡异了,他喉结抽动了几下,握紧手里的灯笼,那声音却一直没消失,他循着声音前往。
却是从一条黑暗里巷子里传来的,他大着胆子走进去,手里灯笼照亮了狭窄的巷子,声音愈来愈清晰,昏黄的烛光照亮脚下,他再往前走,脚下却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却是一截衣角。
他后退两步,提高灯笼,巷子的角落里却是个抱着双腿的女人,脸埋在膝盖里,小声的啜泣着,肩膀微微抽动,乌黑发亮的头发披在肩上,折射着灯笼里的烛光。
“你...你是谁啊?”他蹲下身,询问那哭泣的女子。
女人好像被他的声音惊醒了,停下了哭泣,她怯生生的抬头,露出一双被泪水浸湿的黑色瞳眼,象牙般白皙的皮肤,唇上是被咬出的细小伤口,是个如花般的少女呢。
好漂亮的女人呢,他在心中感叹道,见那女子畏惧的又向后缩了缩,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红着眼睛望着他。
可是是刚刚声音太大吓到她了,他放轻声音,又道:“姑娘,你为何一个人在这里哭泣啊?”
“我...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呜呜呜...”她的声音细弱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猫,看上去美丽又脆弱。
男人苦恼的挠了挠脑袋,看来只能先把她送到周令署那里,再替她找家人了,周令署是统管城池百姓的所有杂事,像这种人口走丢了的小事一般由周令署解决。
“姑娘,我送你去周令署吧,明日一早再让署官送你回家。”也只能这么办,男人直起身,放下手边的灯笼,转过身去,露出宽大的后背,“姑娘,上来,我背你去吧。”
身后半天没有声音,男人回头一望,女子扶着墙站起来,“我...我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