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鱼与猫十三

阿回趴在窗口,望进去,一根短小的蜡烛在缓慢的燃烧,烛光下是一对面目模糊的祖孙,围着一张看起来油腻腻的桌子,小孩抱着一本书,在烛火下看书,老人手里拿着一件破了洞的旧衣,浑浊的眼睛眯缝着,手里哆哆嗦嗦的拿着一根绣花针,慢悠悠的在补衣裳。

没过一会,蜡烛燃尽了,屋子传来响动,木门嘎吱响了,小孩推开木门,搬着凳子走出了房间,黑暗被头顶月光驱散,阿回这才看清,眼前是间简陋的木屋,从刚刚窗户里看到的,里面只有一张床榻,一张桌子,小孩搬着瘸了一只脚的凳子坐在外面月光最亮的地方,捧着书继续看起来。

屋里老人放下了衣服,叫着门外的小孩,“旺儿,记得早点进来休息,明日我去换些蜡烛。”

屋外小孩漫不经心的答道:“知道了。”

此时水镜外面,薛莲认出来那老人便是灵物,几人之中,只有薛莲真真切切的见过那灵物,此刻一下便认出她来。

“那老人便是如今这山上的灵物。”薛莲问道:“为什么阿回能看到这些?你在他额上画的是什么?”

昭明伸手指了指眼睛,答道:“他跟你们不一样,他的那双眼睛,可是神明赐予的眼睛,不仅仅能见灵,还能看到灵物的来源,便是他们为什么能化灵的原因,他额上不过是连接水镜的同梦术。能让我们看到阿回所梦,知晓那灵物是为何化灵,对付她便简单多了。”

两人正说着,水镜里却又变化了。

再次出现在阿回眼前的,仍是那老人,她比之前水镜里出现的更衰老了,佝偻着背,眼睛好像更坏了,手里多了那截竹杖。

四周却是望余村的环境,老人拄着杖,慌乱的几步追上前面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却是惊慌担忧,她走得踉踉跄跄,焦急的拦住了前面的男人,祈求道:“求求您了,您帮帮我吧....”

中年男人眉头紧皱,满脸为难,被老人拦了下来,“这...余婆婆啊,您求我又有什么用啊?现在时候没到,没有,我能怎么办啊?这是命啊,我帮不了你的。”

男人挥开被老人紧紧抓着的手,,大步离开了。

老人被推开,一下子倒在地上,手里竹杖也掉落在一边,她跪在地上,摸摸索索的去找她的手杖,被地上尖锐的石头在一双粗糙满是裂痕的双手又制造出了新的伤口。

那样细碎的伤口,有时候都感觉不到疼痛,但是那老人低着头,眼睛里却是一滴一滴的眼泪,落在不断颤抖的手上,好像那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终于摸到自己的手杖,支撑着自己慢慢站起来,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慢慢拄着手杖离开了。

阿回跟着她,眼前仍是那间小木屋,晚上看得不真切,白天再看,却是一间很破落的屋子。

木屋里,传来很低的咳嗽声,像是一直在压抑。

老人低哑的声音响起,“旺儿,你好好休息,不要乱跑,知道吗?”

屋里是细弱的少年音,“我知道了,奶奶。”

笃笃的竹杖声响起,老人握着手杖走了出来,阿回看到木屋里走出来一个瘦弱的少年,他似乎站不稳,扶着门,看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口,好像想喊她,但是却什么也没说,他低着头,伸手盖住了双眼,过了半晌,慢慢走了进去。

阿回跟着老人,她似乎看不清东西,先用手杖探清面前的路,才往前走,饶是如此,她还是因为腿脚不便摔了好几次,脸上,头发上都沾上了灰,但是她好似毫不在意,摔倒了,就努力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这是...上山的路...阿回跟在后面,看着周边的草木。

这时候涉凉山上还没有迷雾,只是越往山上走,越是林深叶茂,她走得很不容易,脚程又慢,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原本还能借着亮勉强辨别方向,现在已经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天黑了,她没有想要回头的念头,慢慢的往前走,时不时的摸着地上的草丛,如果摸到是花,就摘下来,凑到眼前,似乎想要辨别,但是看了一阵,她好像知道这不是,又把花扔掉。

她在找的,难道是凉花吗?阿回在心中默默想着,凉花会在夜里有微微的光芒,她虽然看不清,但是在这样的夜晚,放到眼前,还是能看到一点亮光。

越到山上,前路越是崎岖,她已经是半身伤痕,额头上已经有一块手掌大的红淤,仍然不断往前,漆黑的夜路下,阿回看见她面前已经是个陡坡,竹杖却点在平滑的地方,她茫然无知的踩了下去,意料之中的摔了下去,她紧握着竹杖,抱着头,滚了下去。

她在剧痛中醒来,痛苦的哀叫了几声,却又战巍巍的爬起来,她摸着身边的草丛,把摘到的花放到眼前,模糊的光晕绽放在眼前,她终于找到了,激动得热泪盈眶,“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她慌乱的握紧手杖,手里紧紧捏着她找到东西,挣扎着想要起来,她吃力的拄着手杖,脸上的泥汗混合在一起,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找到了凉花,死死握在胸前,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手杖笃笃敲响地面,脸上却是又哭又笑,焦急的往前走,着急的要下山。

深林里,簌簌的树叶声,不断的回响。

起风了。

呼呼的风声穿过深林,她满身泥汗,走得踉踉跄跄,却着急的竹杖敲得笃笃响,就在她快步不断的往前走的时候,竹杖快速敲打着地面,却突然敲空了,她来不及止住前面的步伐,一下便栽了下去,她看不清路,不知道前面便是悬崖。

阿回看着她歪着身子掉了下去,下面便是那处开满凉花的悬崖。

跟着下去,那里是一片荒芜地,她已经在底下动弹不得了,偏着头,嘴里不断流出鲜红的血液,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却是呕出一大口鲜血,手里的竹杖已经是脱了手,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按在胸前,她双眼浑浊,却不断的在流泪,不知道是因为剧痛,还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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