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味道早就被吹散了,毕竟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简直是白骨累累,街上的那些尸骨想必是抵抗逃窜之后被杀了的人。
薛莲一连着走过好几条街,都是如此,当真是人命如草芥,他们离开金流城大半年,四月十七时,他们应该在温城,可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不仅如此,离开温城之后沿途路过那么多城池,竟然没有人说起过。
阿回红着眼睛,走来一路心情愈加低落,他记得那条街上的包子铺,虽然人脾气不好,但是剩下来的包子有时候会分给他们,虽然是冷的,有些馅还有些发酸,当真的看到人死了,是真的有点无法接受,还有老周常蹲的那条巷子,是他们那群人的乞丐窝,横七竖八的倒着,青灰色的砖墙上还有遗留的刀痕。
他们都死了,整座城,没有一个人活着,头顶的天空也像是阴着,檐角蹲着的乌鸦时不时叫上两声。
薛莲叹了口气,查看完手下的尸骨,道:“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到了城主府,红匾摔在地上,被踩掉了一角的匾额框,灯笼掉在地上,被风吹来吹去,门口便横着数十具白骨,看装束,应该是城主府的护卫。
薛莲小心的绕开,尽量不踩到那些人的尸骸。
尸骨太多了,仆人,护卫,似乎没有城主的,看来信上写得,韩城主被约出城之后,便没有回到城主府了。
心上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愈来愈重,薛莲瞧了一眼阿回,一路走来他也越来越沉默了,就先到这里吧,她怕阿回看得多了勾起往事,承受不住。
薛莲叫上阿回,两人离开了城主府,回到了客栈。
昭明坐在大堂里,一幅指点江山的样子,“哎,那边,钉紧一点啊,免得晚上漏风,那边也得封住啊,要是晚上来一只野猫,不得吓死人啊,对对对,就这样啊...就这样啊....”
客栈大堂都被扫干净了,潮南和孤青听着昭明的指示,在用稍微完好的木板把窗户封住,孤青蹲在地上在修门。
薛莲踏步进去,望了一圈,道:“你...这是...”
昭明道:“看不出来嘛,收拾地方啊,不然晚上去哪睡啊,你去外面转一圈,哪家屋里不是死了人,还怎么落脚啊?”
薛莲无语的扶住额角,“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在一边看?还坐着?这么悠闲啊?”
昭明恍然大悟,哦了好长一声,“你问这个啊,我的手伤了。”
薛莲一点都不像是相信的脸色,昭明伸出一只手,找信的时候被那些断木刺得都是伤痕,“我这满手都是木刺,等着你回来帮我摘呢。”
“我?”薛莲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昭明点了点头,“我让他们给我摘木刺,他们给我把木刺往里推,我寻思人都长两眼珠子,怎么有的人就这么没用呢,唉.......”
结尾一句长长的唉,还有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叹息,正在干活的两人觉得自己好像被扎了几箭。
孤青粗手粗脚,薛莲一点都不奇怪,但是潮南怎么也这样啊,她转头望着在钉窗户的潮南,潮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手太大,那刺太小了。”说完仍旧低头哐哐哐的钉起来。
昭明把手往薛莲面前一送,薛莲认命的搬了一个板凳,接住昭明的手,对着阳光,一点一点的拔着他肉里的木刺,漫不经心问道:“你这是在哪扎的啊?”
桌子上小灵趴着,一双眼睛眯着,打着盹,昭明摸着它脑袋往下顺,听见薛莲问他,也随口答道:“出去转了转,没注意脚下,摔了一跤,一只手扎进碎木头堆里了,真是倒霉啊。”
薛莲哦了一声,便认真摘着他手上的木刺,阿回走到一边,撑着脑袋在发呆,一点活气都看不出来了。
哐哐的声响终于停了下来,所有的窗户都几乎被封上了,潮南揉了揉被震得有些酸软的手腕,总算是弄完了,孤青把两扇门重新按上,也结束了手上的事情。
薛莲眯着眼睛,一只手挤着昭明手上的肉,把刺头挤出来,两根手指捻住刺头,慢慢拔了出来,总算是弄完了,抬头再看昭明,一门心思的还在逗猫,薛莲冷冷把他的手甩下,昭明头都没转,道:“弄完了啊?多谢了啊。”
一点诚意都没有,薛莲暗暗腹诽着,昭明把手收回来,那种刺刺的感觉也没了,果然啊,女人就是比男人细致,不怪他瞧不起那另外两个。
昭明逗完猫,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给薛莲,道:“这个当做酬劳吧。”
薛莲还来不及生气,昭明这人真是嘴巴不饶人,扫了几眼信封上的字,豁然站起来,座下的板凳哐的一声倒在地上。
被声音惊到的几人,目光纷纷落到薛莲,是什么东西啊。
身边围过来几人,薛莲把信封上的字给他们一一看清,落款是韩安墨,这是韩安墨藏起来的密信啊。
薛莲面色冷峻,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封信?”
昭明不紧不慢的抱起打瞌睡的猫,冬日慢慢来了,小灵也越发不爱动弹了啊,“在一个巷子的人家里捡的,那户人家没有尸骨,我觉得奇怪,就搜了一下,没想到找到一封信。”
没有尸骨?难道是韩安墨的居所?也对,之前掌柜留下的信上写着,韩城主出城去了,难道韩安墨也随行在内?
这么一想,薛莲便觉得她的猜测合理,身为城主府的管家,定然是随着韩城主出城去了。
薛莲翻过信封,沾着的封口已经被打开了,薛莲望了一眼昭明,他果然看过了,她从信封中把信纸抽出来,展开信纸。
潮南则是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们,除了昭明,都是一脸严肃,这好像是什么大事吧。
薛莲慢慢顺着信上一行行黑色字迹往下看,信封中只有这一张信纸,却是韩安墨在四月十八前夜,匆匆写下的,藏在住所,而且他似乎预料了城中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