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喜房的门关上不久,安被看便听到长风的声音。
“长风?”安被看猛地抬头望向关闭的房门,见门窗上倒映出的身影,有些安心,笑问:“你来了?”
“嗯。”长风应了一声,身影未动,只道:“我在这儿护着姑娘,有什么事儿,姑娘喊我就是。”
“好。”
安被看点头应下。
长风又道:“姑娘劳累了这些日子,好好睡一觉吧,等睡醒了,一切都好了。”
“嗯。”安被看应声,低头掀开袖子看着手腕上的黑线,半晌,扯出一个苦笑。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放下衣袖,自己动手宽了衣裳,摘了发冠,裹在大红色的喜被里睡了。
她精神紧绷了太多天,真是很累,以至于刚躺下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安被看想过种种可能,皇室怪罪,又或者直接问罪。
却万万没想到,她一觉醒来,会嗅到满屋子的药香。
竹屋香舍,桃木家具,窗台前还放着牡丹花卉的花瓶,里头插着开得正好的金菊。
安被看呆坐在床上,从惊讶到沉默,最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见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换了,甚至还洗了药浴,到现在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
安被看哭笑不得,掀开衣袖看手臂,见上面的黑线没再加深,稍微松了口气,皱了皱眉,放下衣袖掀开被子下床。
从屋子里出来,安被看才发现面前是一个漂亮的抄手回廊,院子里栽种着各色花朵,也有药草混杂其中。
堪堪扫了一眼,没发现人。安被看便顺着回廊往外走,如此,一直走到回廊的尽头,方才瞧见不远处亭子上坐着喝茶的两人。
与一众粉红色海棠花中,君珩穿着一身上好的软云纱坐在桌边,一头如雪白发,随意散着。
楚瑜则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地烹茶。
眼角余光瞥见安被看过来,笑着同她招手。
君珩顺着楚瑜的视线望过来,冲着安被看颔首一笑,安被看顿觉这一场景似天上神明垂眸,心情瞬间明媚不少,欢喜地朝两人跑了过去。
“醒了?”
见她跑来,君珩笑问、
“嗯,醒了。”
楚瑜此时烹好了茶,随意又散漫地将茶盏递到两人面前。
“感觉如何?”
安被看正要端茶,被问得一愣,抬眸盯着楚瑜看,见对方勾唇,看傻子似的看着她,这才明白过来,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道:“还行。”
“还行?”楚瑜挑眉,笑声里带着一抹挪喻,瞥了一眼安被看的手腕,嗤笑:“小命都快没了,你就还行?”
“这不是有师兄你么?”安被看心虚,干笑了两声。
楚瑜翻了个白眼:“你师兄是人,不是神!”
安被看自知理亏,也不敢反驳,只得小声讨好:“这不是还有君哥哥么?”
话落,安被看向君珩投去求救的目光。
君珩微微一笑,放下茶盏道:“身体可有不适?”
安被看摇了摇头。
“那就好。”君珩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楚瑜哼笑一声,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果子咔吱咔吱地啃着。
安被看悄悄打量了两人一瞬,见瞧不出什么来,心下犯难,扯了扯衣袖,到底是问出了声。
“我怎么会在这儿?”
“嘎吱”一声,楚瑜咬了一口果子,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安被看。
“你说呢?”
“嗯?”安被看满脑子问号,同楚瑜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道:“难不成……是我失忆了,我明明记着,我跟殿下成了亲,然后,在喜房睡着了、”
“哦,那没错。”楚瑜扔了果核,眼角余光瞥见君珩的茶杯见了底,忙拎起水壶给他续杯。
君珩眉眼多了几分柔情,转而同安被看道:“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你师兄找你时,发现你中了毒,情急之下,把你带了过来。”
安被看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对。遂又抬起头:“那长风呢?他怎么不在。”
君珩神色无恙,只笑道:“他在京城,毕竟,你如今身份不同,贸然离京,多有不便。长风留在八皇子府,还能帮你打打掩护。”
“这样啊……”安被看露出一个笑意,心下仍旧觉得哪里怪怪的,似乎有什么被她遗漏了,偏偏一时间想不起来,而君珩……又不像是在说谎。
罢了,回头再问吧。
时间,退回到八月初九的那一天——
“当啷”一声,牢房的门被打开,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墙角的秦楚河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火光下,他看见一身玄色华服的秦终南逆着光走进来。
许是火光太盛,他觉得有些刺目,眯了眯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真是为难八弟了,还专程来看我笑话。”
秦终南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只是凝着眉头看他。
秦楚河没有躲开他的目光,也没有动,依旧是方才的姿势。
秦终南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是魏安歌吗?”
秦楚河错愕地挑了下眉,而后嘴角漾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
“这跟你有关系么?”
秦终南答非所问:“魏国公府,养有私兵。”
“那又怎样?”秦楚河眸中带着嘲讽,甚至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秦终南皱了下眉头,须臾,又舒展开来,转过身,看着天牢墙壁上燃烧的火焰道:“既如此,你好自为之。”
话落抬脚,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瞥了一眼秦终南离开时的背影,秦楚河眸中闪过一抹异色,似是想说什么,半晌却是扯着嘴角讥讽地笑了。
“关我什么事呢?”
天牢寂静,时有煤炭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秦楚河闭着眼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全神贯注地捕捉炭火燃烧的声响。
“殿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秦楚河嫌恶地皱了下眉头,面带不悦地睁开眼看向来人,就连开口的语气里兜带着讥诮。
“怎么?他们的手伸得这么长了吗?”
来人穿着一身薄薄的黑色夜行衣,单膝跪在地上,脸上带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素淡又招人的眼睛。
只是,此时那双眼睛,从里到外都泛着红,像是熬了夜,又像是哭过。
“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