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皱眉。
安被看继续道:“所以,您不用这么防备我,真的,挺累的,您累,我也累。还有,我的目的,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想带您的弟弟去看看这个世界。”
安被看话落抬眸,对上穆沂玮探究的目光,道:“前朝覆灭,已经很久了,沂辰他没有复国的想法,也不希望你们有。况且,单单是靠这山上的人,想要复国,并不容易,想来,你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既如此,你们,就都是安全的。”
穆沂玮薄唇紧抿,眸光里像是有一团灰色的雾气,他紧盯着安被看,如狮子在瘴气满布的林子里,盯着猎物。
安被看不畏不惧,坦荡荡地迎上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吭声。
男人沉稳不动,像是在等在一个时机。
安被看紧攥着手中的笔,脊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一盏茶的功夫后,安被看吐了口气,说道:“穆公子,八皇子对你们并无敌意,因为是他来,穆公子您才有选择的权利,若是别的皇子来,您觉得您有选择的权利吗?”
穆沂玮不吭声。
安被看继续道:“我想,大家都不想有伤亡,八皇子不想,您也不想。更重要的,您很疼爱您的弟弟。”
“所以呢?”穆沂玮嗤笑出声,“你是想拿沂辰来威胁我吗?”
“不。”
安被看摇头,“我只是,希望他能跟我走,虽然,我不能保证,让他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但是,我会尽全力保护他,让他开心。”
“哼,你以为我会信你?”男人冷哼。
安被看不置可否,“你不信我,那我还真没办法。”男人又是哼了一声。
安被看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道:“虽然你不信我,但是,我还是想说,我是真的想带沂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太小了,不应该困在这里。”
男人没说话,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日后,半山,子时。
已经是六月份,熬过白天的炎热后,夜晚的山风就变得凉爽起来。
正是月初,月亮像是一把镰刀,高高地悬挂在半空中,就好像伸手就能取下来似的。
扶江谷的半山上,有一颗美人松,美人松的不远处,有一张石头桌子。
此时,石头桌子上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周遭照得极为明亮。桌面上摆着一壶酒,和四道下酒菜。
穿着一身墨云烟锦袍的少年,束着羽冠,正捏着一杯酒,望着月光独酌。
秦终南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来了?”
听到脚步声,少年回头,如暗夜般幽冷凉薄的视线看向秦终南。
“嗯。”秦终南抬脚走过去,将拎着的两坛子酒放在了桌面上。
“让穆公子久等了。”
“嗯。”少年应了一声,不冷不热,要笑不笑地看了秦终南一眼,道:“喝一杯?”
秦终南点头,端起桌子上的酒和少年碰了个杯。
少年略挑眉,直到秦终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嗤笑出声:“喝得这么干脆?你就不怕我在酒中下毒?”
秦终南抬眸看他,浅浅笑了:“若是如此,只能说,我识人不清。”
少年挑眉,嗓音低沉浑厚:“八皇子,兵不厌诈。”
秦终南道:“君子之交当坦诚相待。”
少年扯了下嘴角,垂手给秦终南倒了一杯酒。
“八皇子想怎么解决眼下的困境,据我所知,那些人,并非都听命于你,你若无功而返。怕是要遭殃。”
“该来的总会来。”秦终南看了一眼杯中酒,见莹莹泛着玉石般的光泽,苦笑道:“无论我是否拿得下扶江谷,有些事,都不会改变。就如同这杯中酒,无论我是否喝下,都不会影响你的决定。”
“那可不一定。”少年笑了,一举一动间,透着成年男人的成熟稳重,运筹帷幄,锋芒半敛、
秦终南没接话,晃了晃杯中酒,啜了一口:“上好的冰泉玉露,拿来招待我,公子有心了。”
少年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你喝过?”
“那倒没有。”秦终南摇头,看着杯中酒道:“我只是听闻,前朝宫廷秘酒,冰泉玉露,取自冬日冰泉水,加以十八道工序,制成宫廷酒水,专供皇家饮用,且此酒,在月光下,有玉石光泽,于暖阳下,犹如即将化开的冰雪颜色,因此,得名冰泉玉露,此酒入喉香醇,回味甘甜,深受贵人们的喜爱,曾有大臣有功,被赏赐了此酒,觉得此酒美味,堪称天上有,地上无,甚至还写了一首冰泉玉露词来夸赞此酒。”
“还算是有些见识。”男人哼了一声。
秦终南却是笑了,抬眼看向少年:“穆公子用这样的好酒来招待我,是想好法子了么?”
少年眸光闪了下,扯着嘴角笑了,神情倨傲又自信,“法子么,自然是有,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若是可行,在下,自然是愿意配合的。”
闻言,穆沂玮弯了眉眼:“既然八皇子愿意,那一切,就好说了。”
“左埕,你说他们两个再说什么啊?”
远处,长风抓了抓身上被蚊虫叮咬出来的包,拿胳膊肘碰了碰左埕问。
“不知道。”左埕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视线却是紧盯着远处喝酒的两个人。
长风“哦”了一声,又抓住了一个咬他的虫子,小声抱怨道:“这林子里的虫子,实在是太多了,早知道,就让姑娘做些防蚊虫的药膏了,香囊也行啊,哎呦,痒死我了。”
左埕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长风又拍死咬他的蚊子,转而问左埕:“你不痒的吗?你怎么都不懂?”
左埕道:“我的血不招他们喜欢。”
“哦。”长风撇撇嘴,不停地抓身上被蚊虫咬过的地方:“你说,他什么时候才会放了姑娘啊?”
“应该快了。”左埕随口答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长风好奇地问。
左埕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护卫都随主子,长风一个暗卫,本该心思活络,如今跟安被看时间久了,好日子过得太多,脑袋都生锈了,就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明白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问长风。
“子时啊!”
左埕叹了口气:“你见过两个仇人约在子时见面的么?”
长风闻言先是迷茫,紧接着恍然大悟:“对啊!”
左埕抬手揉了揉额头,果然,是个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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