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云没有直接去追知月,而是带着“黄金罗盘”找到了路游。
奉茶的秋止刚出去,慕染云就把“黄金罗盘”扔在了桌上。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路游对慕染云的来访似乎并不意外,端起茶杯,用杯盖儿撇了撇茶末子,开口道:“新茶不宜久置,师兄且先尝尝”。
慕染云眉心微蹙,深蓝色的瞳仁扫过路游还未收起的笑容。
他的这个师弟,生就了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孔,这样明艳的笑容又常挂其间,他想,即使是出于礼貌和客套,也没有几个女子会不为所动吧。
相识多年,路游很难得见他这位掌门师兄,有什么能让人察觉到的情绪,若是平时他多半会拿起茶杯做做样子的。
“罗盘在你手上,想必那丫头已经迫不急待地,把她成神的好消息告诉你了”,路游不想绕弯子,也没那个必要。
“成神?”慕染云反问道。
“不然你以为这罗盘是怎么来的,师父的《十二金门阵》博大精深,没有神力如何物化的了”,路游放下茶杯,直视慕染云。
“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为何要如此?”慕染云盯着对面那双浅灰色的眼睛,袖内的拳头已经攥紧。
“月儿在我这儿误服了太上老君的九转紫金丸,保守估计她的灵力至少连升三级,变成了神力”,路游说这话的时候稍稍有些心虚。
“你……,误服?她小小年纪,连仙力的底子都是你、我的度化,如今借助药力强行升级,万一反咀异化……”。
“哗啦!”慕染云一怒之下,拍飞了桌上的茶杯。
没等路游开口,门外候着的秋止便敲门问道:“师父,可是要再换壶茶吗?”
“不必了,把为师存的好酒拿上来些吧”,路游看了看面色恢复如常的慕染云,低声道。
秋止应声下去了,书房内的两个人,谁都没再开口,周围安静得连树上的蝉鸣和鸟语都一清二楚。
秋止是路游的大徒弟,常在师父身边走动的人,必是要眼明心亮的,像刚才这种情况,他连地上碎裂的茶杯都没收拾,便出来拿酒了。
片刻之后,他已经把酒碗斟满,放下坛子出去了。
是酒碗不是酒盅,酒盅是师父以文会友的情况下才用的,今天这般光景,显然不是酒盅能解决的。
“是我疏忽了,还请掌门师兄见谅”。
“不过,师兄亦不必过于忧虑,我当时便打通了她全身的经脉,以助她顺利融合这股天降的神力”。
“我已经领教过,她此时的灵力完全在你、我之上了”,路游站起身来,亲自把斟好的酒碗端到慕染云面前。
“哦?你是如何领教的”,慕染云接过酒碗,听到“领教”二字,让他突然想起早上的那个wen,冷不防的看向路游。
路游没想到慕染云会有此一问,面色一绯,下意识的向上拉了拉领口。
他不动还好,这一动反而被慕染云发现了他想掩饰的东西。
此时慕染云酒已送至嘴边,双唇才一接触便觉微微刺痛,“咝……”。
“师兄你嘴上破皮了”,路游话一出口,便愣在了当场。
室内,又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酒入愁肠的咕咚声此起彼伏。
“我没敢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她并不知道自己成神的事实,也不知道她的灵力超越了你、我,我只跟她说,那药丸给她增加了些仙力罢了”。
还是路游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知道,慕染云手中的那碗酒,比起他的,要苦涩的多。
“你做的对,她还算不得真正的神,不到万年就拿不到神典,只是次神而已,再说她也无意成神,接受任务只不过是为了……”
慕染云没有把话说全,抬头看向还站在一旁的路游,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
“你把师父留给你的阵法教给她,也是为了让她能早日完成任务吧,如今看来她好像不需要我们了呢”,慕染云苦笑道。
“你在她心里是不同的,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这些我早就知道了”,路游摆弄着手中的酒碗。
“我是她的师父,她一直把我当成长辈,想报恩罢了”,慕染云说着又倒了一碗酒给自己。
“你是想安慰我,还是想骗你自己,别告诉我你那嘴上的破皮是夏日的凉风弄巧”,路游一针见血的戳破了某上仙的伪装。
“她……,我……,咳咳……”,慕染云被路游杀了个措手不及,一碗酒都喷到了地上。
“我看你这仙力也退步了不少么,仁德殿的蚊子居然被你养得这么大”,慕染云指了指路游的脖子,他当然不甘心被自己的师弟如此奚落。
“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甚至恨我,没想到我们之间还会如此互嘲的一天”,路游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浅笑。
“我有什么资格恨你,就因为她喜欢你?”慕染云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早就注定了。
“我是很生气,我气我自己不能像你一样说爱她,就连和你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路游被慕染云的坦率惊到了,其实在那次赏心赛打赌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出了些端倪,不过碍于他们的师徒关系,他自然也就没再多想。
师兄师弟的相处了几千年,这是他们最交心的一次谈话,甚至师父还在的时候都没有过,慕染云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从不轻易做什么、说什么。
如今他们能如此坦诚相见竟是托了知月的福,真的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开心还是无奈。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是他的师父,虽然我不能娶她,但是只要我不同意,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这可能是慕染云这辈子说过的最任性的话了,话音一落,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互相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
以至于后来秋止同知月提起的时候,还会感觉到不可思议,因为这种爽朗的笑声在尊上这一辈中,已经多年未曾听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