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卢布差不多就是二百二十多两银子,别说巴黎货了,就算是路易十六他老婆的镜子也不值这个价啊。
这钱搁北京城能买套两进院子,在物价腾贵的扬州能买套城里的小院,奈何被恋爱冲昏了头的范土豪根本不在乎。就在他准备在杂货铺账簿上签字记账的时候,门帘一晃,一串“哗啦哗啦”的铃声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响了起来。
范统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的是谁,整个恰克图能这么打扮的没别人,只有刘胜的老婆乌希哈。
英姿飒爽的赫哲小媳妇穿着一件雪白的貂皮大衣,在衣服内衬的边缘,垂着许多亮银色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响成一片。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自从在北海镇呆了那段日子,乌希哈和沈璇相处的十分要好。某次沈姑娘看见乌希哈鱼皮衣边缘缀着的那些雪白的鳇鱼骨,突发其想的建议说换成银铃效果会更好。
之后两人便带着阿妙去了工坊,找了一位曾经从事过金银首饰加工、现正在赵亮下属铸币工厂工作的工匠帮忙。不出一礼拜,一件缀满银铃的外套就诞生了。
“范胖子,你又买什么好东西呢?”乌希哈一眼便看到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因娇羞洒满红晕的波利娅,揶揄道:“哦,原来是陪你的小朋友来了。”
“呃,你怎么来了?”范统看了看门口,对乌希哈问道:“哎,你那贴身警卫呢?”
“在门外院子里呢。在北海镇就天天跟着我,她不烦我都烦了,”乌希哈走到柜台前,一眼就看到了柜台上的银镜,便对范统道:“范胖子,你真有钱啊,这镜子我看了好久都没舍得买。”
范统此时发现杂货铺老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也没在意,对乌希哈道:“哦?三百卢布对你家大刘还叫钱?”
乌希哈一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指着杂货铺老板的鼻子道:“巴甫洛夫,你也太黑心了!居然敢卖他三百!”
“等等,什么情况?”范统这时也觉出不对了。
巴甫洛夫连忙道:“范先生,你这字才签了一半啊,先写完再说。”
“不许签!范胖子,你上当了。他之前跟我说是150,这才没两天就涨了一倍!”
“唉,无所谓了。”
“波利娅,你帮我翻译给这个黑心老板听......”乌希哈也不管波利娅听没听懂,拉着对方的手就跟巴甫洛夫掰扯了起来。
“哎,我说......”
范统正要出言阻止这种无意义的争吵,就听杂货铺的厚棉布门帘“吧嗒”一声响,转头一看,一个黄皮肤的布里亚特人和几个哥萨克说说笑笑的走了进来。这些人都穿着厚厚的外衣,带着半新不旧的獭皮帽子,看上去像是皮毛猎人。
“巴甫洛夫,给我来瓶最好的烧酒!”
“哟,怎么还有两个漂亮女人?”
范统不知怎么的,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盯着进来的五个人看了片刻,那些人也朝柜台不断靠近,眼睛有意无意的扫视着自己和乌希哈。
就在这时,范统从屋内温暖的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鼻头翕动,心里突然一激灵,一下进来这么多人,门外的警卫怎么没跟进来?
虽说自从北海军占领恰克图后一直很少扰民,可城里的哥萨克士兵几乎被北海军给杀光了,好多哥萨克和布里亚特人家里都有人在那场战斗中受伤丧命。这里毕竟是被占领区,沙俄人的敌意还是显而易见的。
这半年来范统也算是参加了几次战斗,虽说没有直接杀过人,可战场上的血腥味多少都闻了些,他本能的感到了不对劲。
范统先是用俄文大喊了一句“站住!”,可就在他准备掏出手枪时,在他侧后的波利娅和乌希哈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异变突生。
杂货铺老板巴甫洛夫满脸笑呵呵的和乌希哈说着话,突然就弯下了腰像是找什么东西,可等他再起身,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根小臂粗的木棒,对着范统的后脑就抡了过去。
虽说范统这些日子每天被刘胜督促着锻炼,肌体的反应速度和协调性提升不少,可他终究不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此刻根本来不及躲闪。倒是乌希哈眼明手快,随手抓起柜台上的账簿扔向巴甫洛夫。
就这么一下,原本要落在范统脑袋上的棍子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剧烈的疼痛让范统顿时向左侧一个趔趄,手里的枪也掉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进来的五个人放下了伪装,迅速从怀里掏出了匕首,目露凶光的扑了上来,范统还想着起身去捡手枪,就见一个靴子底在眼前迅速放大,随即脸上被狠狠踹了一脚,就此昏了过去。
这些人自以为解决了最大的威胁,正打算上前制住两个娇小漂亮的女人,就听见“砰!”的一声的枪响,差点把屋内的几人耳朵都给震聋了。
众人中最强壮的那个哥萨克身子晃了晃,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寸步难行,他嘶哑着嗓子发出了最后的叫喊,冲着对他开枪射击的乌希哈就扑了上去。
“砰!”乌希哈也慌了,她还从没遇上过这样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开枪打人。仓促间,她又开了一枪,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毙命的哥萨克都扑在了她身上,然而当她再想腾出手,另外两人已经扑了过来,死死的攥住了她的手。
“来人......”乌希哈刚喊了两个字,身后的巴甫洛夫已经用一块头巾兜住了她的嘴。
“放开她!”波利娅大叫着扑了过来,试图掰开巴甫洛夫的手,拉了一下发现拽不动,随即低头咬了下去。
“咝~~!快把这臭娘们弄开,疼死我了!”
布里亚特人抡起握着匕首的拳头,用刀柄狠狠的砸在了波利娅的后脑,女孩的脑袋在柜台上重重一磕,随即晕到在地。另一个哥萨克挥动蒲扇般的大手,重重给了乌希哈的脖子一下,正好打在后者的颈动脉上,随即也陷入晕厥。
巴甫洛夫忍着手腕上的疼痛,急促的说道:“快把他们都捆起来!马车就在后院!晚了就来不及了!”
此时一个哥萨克捡起了地上的两支手枪,将其中一支递给了身边一个人,命令道:“这枪一定要保存好,拿回去给枪械匠仿制。”
“放心,少校。”
此时离杂货铺二百米外的十字路口处,一个站岗的北海军士兵对同伴道:“我好像听见了枪响。”
身边的同伴道:“我好像也听见了,还不是一声。”
“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
那士兵背着步枪,寻着枪声的来源一路小跑着,等他来到杂货铺的院门前,就见院子里的雪地上有一滩殷红。
士兵摘下步枪,拉动枪栓上了膛,打开保险。等他小心翼翼的推开栅栏门往里走了两步,就见院子右侧草棚里的木柴堆后面露着一只脚,那脚上穿着的分明就是北海军的制式军靴。
“出事了!”
那士兵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拿起挂在胸口上的哨子拼命了吹了起来。随着凄厉的哨音在空中回荡,恰克图城多日的沉寂终于被打破。
与此同时,几匹快马簇拥着一辆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马车,来到了城南门的哨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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