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振晔出了杨家走镇上青石板路上,宇文景被贬之前,未听到王府有姬妾怀孕消息传出,不过他确定杨小雨生下一定是宇文景女儿。宇文景不是个那么容易认输人,估计当今皇帝位置也坐不了多久了吧。今晚,他还得见一见六王爷宠妾一次。
回到家,邱炜鸣正躺床上看书。这个儿子聪明伶俐,只是身体太差,到底是他这个当爹不是。现邱家下人跑跑,被卖卖,没有服侍他们饮食起居人了,凡事都得自己动手做,他那一双手老得比平常舞刀弄枪时候还。邱老夫人享了一辈子福,从没做过活儿,现年纪大了,不能搬能抬了。邱晴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对下厨做家务这些事一窍不通,至于四个小孩子,还没习惯现落魄日子。
所有事都压他身上了,每天出门买吃,每天照顾好一家老小,还好当初给了杨初月五千两银子,杨初月借了两千两给他,不然他还不知道镇上日子要怎么过。
不过杨初月倒还真是跑得,她这么急着搬出邱宅,估计也有不想留下继续伺候他们缘故,他现算是知道了下人不容易和难处了,人果然是难伺候,自家人都会各种抱怨不满,何况是没什么关系人。
邱炜鸣已经不止一次问他为什么这里没有下人伺候,这里为什么那么苦了。想起过去那些锦衣玉食日子,至少一年内回不去了,他和邱家现剩下人都必须习惯节衣缩食过日子。穷人日子,果然不是好过。
邱晴然扶着邱老夫人到房里看柳四娘,杨初月和杨初七到厨房做午饭。杨初七烧火时候对杨初月说:“五妹,我看奶奶怕是坚持不了几天了,她这几天都喝不下药了,人也恍恍惚惚。”
杨初月正切一块瘦肉,杨陈氏坚持不下去也是天命,“还是先用药吊着吧,我们还有三姐和平安还要照顾,不能出岔子。”要是杨陈氏真坚持不下去,办丧事时候杨小雨住房子里有个小暗室,只要有人来杨小雨就可以藏进去,不会有人发现。
“我看三妹这两个月倒是好了些,她现能吃能睡了。倒是平安还瘦瘦小小,我看着担心。”杨初七说,还好她剩下两个儿女长得皮糙肉厚很好养。
“为了平安,三姐已经想通了,平安会没事。”只要杨小雨有活下去念头,有护犊之情,平安就不会出事。
杨初月做了一桌子家常菜招呼邱夫人和邱晴然,杨宝弟要看着铺子,所以杨初月装了几样菜到食盒里送到铺子里去。饭桌上人多,家里孩子吃饭又没个规矩,见到好吃就抢。杨初七不止一次制止自己儿子抢食,只得拿了一双筷子给邱老夫人夹菜赔罪:“小孩子家没规矩,老夫人别见怪。这些都是五妹做,老夫人多吃些,都是些家常小菜,你可别嫌弃呀。”
杨家两个小辈吃饭纵然没规矩,还没到当年杨宝弟抢食时唾沫横飞地步。邱老夫人见到桌上菜食指大动,邱家被抄以后,她们已经鲜少能吃到一顿家常菜肴了。杨家没搬出去之前她们还能吃上现成饭,杨家搬走后她们拿钱买镇上小馆子里饭菜吃,以至于宅子后菜畦里鲜菜都老了不能吃。不说小馆子饭菜做得有多差,只是她们吃不惯。
邱晴然夹着山药滑牛肉尝了一口,“初月做菜越来越好吃了,尝着有些像王大娘手艺,就像王大娘跟着我们到了丰莱镇一样。”
邱老夫人吃了几口,也说道:“是啊,五妹手艺比镇上大厨还好,我吃了好些天馆子里菜,都是些重油重盐,吃了几天身体都不舒服,觉得一肚子都是油。”
“家里饭大部分时间都是五妹做,我听说她从前还邱家跟着宅子里厨娘学过呢。老夫人和小姐喜好她都记得,今天饭菜都是照着夫人和小姐口味做。”杨初七又往邱老夫人碗里夹了冬瓜炖排骨。
“是吗,还真是难为她了。”邱老夫人面上笑道,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老夫人,小姐,你们慢慢吃,我得送饭到后院了。”杨初七放下筷子说。
下午邱夫人回了邱宅,路上还念着杨家饭菜。还没到晚上吃完饭时候,杨初七就到铺子让杨宝弟关门回家,说杨陈氏死了。杨陈氏病重,杨家人都知道,她去了家里人都不奇怪。只是杨陈氏死了,家里得办丧事,杨初月婚事又得延后了。
杨陈氏咽气时候,宅子外放了鞭炮,杨老三到乡下通知了王金镯一家和杨老二两家到镇上来办丧事。杨陈氏村子里人缘不怎么好,几乎没人愿意来送她后一程。杨家死了人,没多会儿就传遍了整个丰莱镇,邱振晔得到消息后晚上也没去杨家夜探密访杨小雨。
杨初月对外宣称是柳四娘生了儿女,杨陈氏办丧事这几天,杨小雨都得待暗室里不能出来,加上柳四娘这几天病了,杨老三腿脚不方便,给杨陈氏办丧事担子就落到了杨家几个小辈身上。
来奔丧人不多,只有几桌人。杨初月请道士做了道场,因天气太热,尸体放太久容易腐烂,因此停灵三天后就下葬。
王金镯领着她两个儿子和媳妇还有孙女杨陈氏灵前哭得死去活来,说杨陈氏对她怎么怎么好,她去了后自己怎么怎么伤心,说家里没了主心骨,杨老三一家只顾自己过好日子,都不管亲兄弟一家还过苦日子,说自己命苦,嫁了这么一个男人,要一头撞死,说杨兴年外地当官,都不帮着他们把关县衙监牢杨大放出来之类云云。
镇上来吃席人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当年杨大一家对杨老三一家做那些事,他们都有所耳闻:“我说杨家大嫂啊,当年你们一家子把杨老三一家逼成啥子样了你比我们清楚吧。你还有脸来讨债,我都替你觉得丢脸。”
杨初月穿着素色丧服,扶起哭得呼天抢地王金镯:“大伯娘,当年你和大伯不是已经和我家断绝关系了吗?你还说要想过日子还得靠自己,我一直都记得你这句话,怎么你忘了?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把那天你说话原原本本告诉你。”
王金镯听后愣原地,想不到杨初月那么记仇,十多年前事都还记得。那时候杨初月不到四岁,杨老三家穷得叮当响,杨大家粮食多,柳四娘就背着杨初月到她家去借粮食,她没借,反而把柳四娘和杨老三数落了一通,说话极为难听。
“看样子大伯娘是想起来了,我就不提醒你了。如果大伯现家话也六十多岁了,他有两个儿子两个媳妇,大堂哥和二堂哥现已经三十好几了,他们正是年富力强时候,又是有孝心,一定不愿意大伯这么大把年纪还下田干活儿吧,不孝顺父母可是会进监牢呀。而且你家有两个男丁,劳动力比我家多,日子该比我们过得好些,怎么会比我们过差?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养家糊口孝顺爹娘,我看大堂哥二堂哥手脚齐全又长得人高马大,怎么就没能力养活一家人?如果我没记错话,当年我还是邱家丫鬟时候,你们到我家顺走了不少银子,我不信这些年你们只出不进,我们没找你们还已经是大宽容了。”杨初月挽着王金镯手臂说。
“大伯娘啊,不是大哥不救大伯。你想想啊,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高门大户人家少爷公子犯了罪,不还得进监牢,怎么你家就得例外了?再说大哥江州梧北县当县官,哪有那个通天本事管西州莱川县事啊?大哥官职本来就低,要是被上峰知道他徇私枉法,不还得治他罪?到时候人没救到反给自己惹了一身祸事。”杨初月细细极为有耐心和王金镯说话。
王金镯听了还想说几句话反驳,杨初月又和颜悦色地说道:“还有啊大伯娘,我们现已经分家了,各家人过各家日子,没来由还去替别家操心。你看到了,我家镇上虽然有个铺子,但我们家人多,大姐有几个孩子要养活,还得给爷爷养老,宝弟还要娶妻,六妹还要嫁妆,我娘刚生下小妹,她们两人身子弱要补身体,我爹腿又残废了,能做活儿不多。虽然我议亲了,但我还是当年那句话,孟家银子姓孟不姓杨。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杨初月直接拒绝了王金镯要求,还翻出当年旧账来,说得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办丧事这三天,杨初月用柳四娘产后体虚理由谢绝所有要去看柳四娘和平安人,王金镯杨家闹过一阵后,要找柳四娘理论,说她是外来人,说她生儿女一个个都没良心,杨初月拦住了。
出殡那天,棺材是杨家几个小辈抬出门。杨老爹坐堂前流泪,杨陈氏死了,估计下一个就是他了。看到冷冷清清丧宴,他哭得厉害了,杨陈氏当年村子里得罪人太多,都没人愿意来送她后一程,想到自己以后也会走得这样冷清,杨老爹哭越加伤心难过。不知情人还以为是他和杨陈氏夫妻情深所致,杨老三抹着眼泪上去安慰他不要太伤心。
棺材抬进了坑里,覆上了黄土,封坟后众人坟前磕头跪拜。杨陈氏出殡这天,邱老夫人去看了。她记得是她到杨家那天晚上杨陈氏才去,“我没想到会这样,早知道那天就不去你家打扰了……”
杨初月杨陈氏坟前烧了纸,对邱老夫人说:“老夫人不必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我奶奶已经病入膏肓了,也就那几天事了,她是因病去世,与你那天到我家无关。夫人无需自责。”
出殡后,没捞到任何好处王金镯领着儿孙回到桐安村,继续宣扬杨初月冷血无情恶名。
杨陈氏死了,孟坚诚到杨家来了一次。到坟前祭拜过后坐杨家院子挂架下思考未来事。杨家家里长辈过世,小辈得守孝,三年之内不得办喜事。虽然乡下规矩没那么多,至少杨初月不能如约一个多月后八月初八办喜事,所以杨初月婚期往后挪了一年,对此杨初月没意见。
杨初月有孝身,所以要风光送她出嫁已经不可能。说出嫁酒席和礼节从简,杨初月听了也没什么不同意地方。
邱夫人丰莱镇上吃不惯小馆子里饭菜,但宅子里没厨娘帮着做饭,王大娘京城时死于抄家之时,已经没谁能做出合她胃口菜。邱夫人挑食,邱晴然见了也没办法,“大哥,娘吃不下东西怎么办?她身体本就不好,若再不吃东西,只怕会拖垮身体,你得想想办法才行。”
邱振晔端着药碗给邱炜鸣喂药,邱炜鸣嫌药苦不喝,邱振晔只得哄道:“把药喝了身体才能好,不然你一辈子喝药懂吗?”
邱炜鸣苦着脸,坐凳子上低着头看地上蚂蚁:“可是太苦了。”
邱振晔耐心地劝说道:“病好了就可以不用喝药了,你把药喝了有蜜饯吃。”邱振晔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看后正是一包蜜饯。
邱炜鸣看到蜜饯当即应道:“我喝。”他喝下药后,邱振晔给了他蜜饯,擦了他嘴角药汁,叮嘱他说:“好了,这个给你,不能吃独食,要分给弟弟妹妹吃。等会儿可以出门去玩儿,看好他们不要跑得太远了。”
邱炜鸣点点头,“知道了。”拿着蜜饯慢步跑到院子里喊邱炜轩他们来分蜜饯。
“你上次不是说上次到杨家,娘吃了好些东西吗?娘还说杨初月做东西像王大娘味道,我等会儿去杨家一趟,你留家照顾娘。”邱振晔说。
听到敲门声音,杨初月开门见到是邱振晔,吃惊之下问道:“大公子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