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山的尼姑庵竟是一座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为什么我从前没听说过?”她在丰莱镇住了二十多年也没听到一丝风声。
柳四娘对杨初月说:“我也是听你爹说的,隔壁村李三牛家的男人,隔三差五的就往那里跑,经常夜不归宿。李三牛他媳妇就到尼姑庵去找他男人,结果发现她男人和那里的尼姑好上了,尼姑庵的主持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拿了一大笔银子收买李三牛的媳妇。其实晓得那里是暗娼妓馆的只有男人,要不是你吵着要到那里去当尼姑,你爹还不告诉我。丰莱镇是个穷镇,娶不到媳妇的男人多了,你想,这里的姑娘还有嫁不出去要出家的?那些尼姑都是外地来的,专让娶不到媳妇儿的男人风流快活的地方。十里八乡的娶不到媳妇的人多了,大家都默许了那个地方都存在着,只是你这种未嫁的姑娘不知道罢了。你看平常哪有人到那里烧香拜佛?”
杨初月听了着急:“娘,那我要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嫁。”
柳四娘帮她擦眼泪:“你呀,不愿意我们也不强迫了。我们不同意,难道邱家还能强娶不成?先安心待在家里,这几天铺子里的活儿不用你做了。”杨初月点了点头。
后两月邱振晔再无任何举动,杨初月觉得奇怪,只希望自己多想了,她现在每天憋院子里,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冬天的晚上,柳四娘从储物间拿出十来个红皮红苕削干净了切成丁,用面粉裹了放在漏丝勺子炸了吃。全家坐在堂屋里吃热腾腾的红苕饼摆龙门阵,英子和程子嘴馋,吃了一个有一个。杨初七招呼了一次又一次不要抢,柳四娘笑着说:“没事,还有呢。今年的红苕多,明天还可以做。”
杨初月抱着平安,掰了一半红苕饼说:“自己吃还是我喂你?”平安说:“我自己吃。”杨初月把那一半给了她,平安吃得极为斯文秀气。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柳四娘去开了门,只见到一个穿着黑色披风,头戴帷帽的人站在门前,他身后站的人,正是邱振晔。
柳四娘不知道来者是谁,问道:“你是哪个?”
来人摘下帷帽,“娘,是我。”
“小雨?”柳四娘惊呼一声,“快进来快进来。”
平安正抱着一个半个红苕饼啃得正欢,看到杨小雨回来,就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抱着杨小雨的腿,奶声奶气地叫道:“娘。”
“平安,娘回来看你了。”杨小雨抱着胖胖的平安哭了一阵。
平安扯着自己的衣袖去擦杨小雨脸上的眼泪,还把自己啃了一半的红苕饼递到她面前:“娘,不哭。这个,好吃,你吃。”
杨小雨拿着红苕饼咬了一口,“平安真乖,很好吃。”
柳四娘把门关得紧紧的,“小雨,你回来了。”她又惊奇又高兴。
“娘,我回来有事要说。你和爹都到后院来吧,五妹也来。大姐你先领着几个孩子待在院子院子里,不要靠近后面的屋子。”
杨初月跟在柳四娘身后,去了后院。关紧了房门,杨小雨直说道:“我这次回家是为了五妹的亲事……”
杨初月抢话问道:“为什么?”
“我的事你清楚。不过我只想说,他需要邱振晔帮他。如果邱振晔不帮他,也许他只能待在那里,永不翻身,甚至会被处死。如果五妹嫁给邱大公子,于他,于我们家都有好处。”杨小雨说道。
杨初月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宇文景,“我知道三姐夫现在有难,大公子不一直都是姐夫的人吗?这和我嫁不嫁他有什么关系?”
杨老三夫妻不知道杨小雨的相公是谁,一个劲儿的问她:“女婿家出了什么事?小雨啊,你就说了吧。你上次离家出走,把我们吓坏了。”
杨小雨说道:“这个说来话长,相公遇到了难事,需要邱大公子帮忙。如果五妹嫁给邱家大公子,事成之后,对我们家的将来都有好处。”
杨初月不服气地问道:“若败了呢?难道让全家人跟着陪葬!”
杨老三和柳四娘听不懂她们姐妹在说什么,杨小雨明白要说服了杨初月,才能让杨老三夫妻点头,“爹娘,你们先出去一会儿,我有重要的话和五妹说。”
等到杨老三夫妻都出了门,杨初月已经想到是邱振晔请杨小雨回来的,“我不问别的,邱振晔为什么要娶我?我不相信他突然就看上我了。”
“也许是他真的看上你了,说来邱振晔除了结了两次婚,有三个子女外也没别的了,你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他人长得好,为人又正派,在京城的地位又高,你怎么就看不上他呢?”杨小雨问道。
杨初月说道:“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样说邱大公子的,我看到邱大公子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在内宅从来都以自己的喜好来做事,他从来都高高在上,不顾别人的感受,好像下人的命就不是命,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他永远那么自以为是,在家专·制独·裁像个暴君,活在他的屋檐下太累。我在忠毅侯府看到的是,他的内宅一团糟,尽管管家宅是女人的事,但他宠妾灭妻,对妻儿从未付过任何责任,这种没担当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吗?你在王府也见过女人之间的斗争,难道你愿意再过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吗?”
杨初月说得煞有其事,杨小雨听了只得摇了摇头:“我也只说我听到的,大公子当年也是京城的风流人物,他流落到乡下不也凭自己的本事回到京城了?先帝在世时常夸他,说他是真正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若在官场上没什么手段,能在仕途上走那么多年吗?纵然他在宅内犯了错,他在官场上也是有勇有谋有魄力的男人。你还是个未嫁的姑娘,太不懂男人的心思。男人不都要哄的吗……”
“这是三姐你的看法,我并不这样想。作为女人,为什么要讨好男人,你认为讨好他,就能拴住他一辈子被宠一辈子吗?我始终相信门当户对这句话,就拿六妹来说,她原以为嫁到孟家会有好日子过,可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得不到夫家的认可,每走一步都很困难,能依靠的只有男人。如果哪天能依靠的男人对她不感兴趣了,她该在家里怎么过下去?像你在皇家,以后会有比你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进宫,你以后怎么过日子?守着宫里那一方天地过日子?还是去和那些比你漂亮的女人争宠?我宁愿嫁一个身份相当的男人,可以相互尊重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杨初月说话的时候有些亢奋。
杨小雨知道杨初月说的话不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想了许久,“你说得对,不过我也想说,不管王爷以后会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他。我也知道我不年轻了,我只想他好,不想他在凉州每天都过心惊胆颤的日子,只要他好,无论我做什么都可以。即便以后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来分享他,我也不介意。富贵人家不都三妻四妾吗?我不在乎,我只想他和平安都好好的。”
杨初月感叹,杨小雨太有牺牲精神,“姐,你甘心吗?”
杨小雨毫无疑问地点头:“只要王爷好,无论我做什么样的牺牲都值得。你难道就没喜欢的人吗?愿意心甘情愿的付出?只要他好,再苦也觉得开心?”
杨初月第一次觉得,杨小雨比她这个穿越来的人更有现代气息,见到杨小雨,她好像看到了琼瑶小说里善良心无城府的女主角:“没有。”
“五妹,你帮帮王爷,帮帮我帮帮平安好不好?王爷现在需要他帮忙。王爷成事,需要一批忠心于他的臣子。正如你所说的,王爷成事后,我除了能依靠他外,再也不能依靠谁。若你嫁给邱大公子,我们也能相互扶持是不是?平安以后也不至于被瞧不起?算我求你,行不行?”杨小雨跪在杨初月面前。
杨初月看到窗户外的身影,扶起地上的杨小雨,对窗外的那个身影说道:“大公子,你听够了吧,先进来吧。”
邱振晔推门而进,神色激动的对杨小雨说道:“王爷有姑娘陪在身边,是王爷的福气。”他也被杨小雨刚才那一番话感动了。
杨初月不顾邱振晔如何,质问他说:“难道没我,邱大公子对王爷就不尽心了吗?依靠这种关系建立起来的忠诚,能有多长久?我不相信你会突发想要娶我。”
“听了你刚才说的话,我更想娶你了怎么办?”邱振晔笑说道。
杨初月很豪气的提出要求,“可以,如果你能做到我说的几点,我就答应嫁。”
“你说,我都答应……”
杨初月急着打断他,“先别说大话。第一,以后不准纳妾,无论谁送你女人,别怪我河东狮拿着棍子赶人。第二,先选出你家业的继承人,免得以后孩子多了闹内讧。我不求别的,你就选姚夫人的儿子就成。第三,若以后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可以休夫,这点你绝对不能拒绝,否则这门婚事免谈!”
杨小雨拉了拉杨初月的袖子,她刚才的话太大胆了,不准纳妾,还要休夫。“姐,我自有分寸,我一没家世二没权利,为了将来不被欺负只能在现在多提要求。我没你那样的牺牲精神,只能在有利的时候尽量为自己多谋一些利益。”杨初月认真地说,再看向一脸严肃正在思考中的邱振晔,“如果大公子能做到这三点,我就答应。如果不能,就请回吧。你的忠诚能建立在威逼利诱上,我们的婚姻为何不能有协议?我不是贤妻良母,只要你能做到我提的条件,我也能做到你想要的要求。”
邱振晔经过再三思考过后,点头答应说道:“我同意。”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小雨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口头应下还不算,我会写下来,姐姐是证人。”杨初月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张纸,蘸了墨水在纸上写下刚才的条件,在末尾写上自己的大名,再把毛笔递到邱振晔手上:“写吧,签上你的大名。”
邱振晔接过笔,在协定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三姐,你是证人,也请你写上你的名字吧。”杨小雨不相信的接过杨初月递过来的毛笔,在最后写了自己的名字。
协定在场者人手一份,杨初月说:“这事定下了,该怎么办,由你们决定,我没任何异议。”
邱振晔回了邱宅,杨小雨歇在了自己家。他们谈妥后,柳四娘热了饭菜,招呼杨小雨和邱振晔吃。杨初月应下了这门婚事,两家开始筹备婚事。杨小雨洗漱后,抱着平安一起睡下。
一切程序按照乡下的规矩来,下聘定婚期,再嫁娶。十一月十四宜嫁娶,现在是十月中旬,剩下的时间也就那么些日子了。婚事准备得匆忙,嫁衣是到县城买来的,嫁妆也是匆忙之间准备出来的。办酒席也请的是镇上客栈师傅来办的,所有准备的这些均是杨老三夫妻和邱振晔一手操办的,杨初月半点也不关心。
杨初月坐在铜镜前,杨小雨给她梳妆打扮,“是我连累了你。”
杨初月端坐着,脸上没多的表情,“还说什么连累?以后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辈子就那么一次,要嫁得有底气才行。三姐不用为我担心。”
杨家住在街尾,邱家住在僻静的丰莱河边,抬轿子的人也不吃力。杨初月坐在轿子里,捏着猩红的嫁衣,心里恨得牙痒痒。喜娘扶着她进了邱家的大门,拜了天地,进了洞房,邱家和杨家的亲戚不多,闹洞房这一环就省了。
等到最后,喝得半醉半醒的邱振晔回了新房,接了杨初月的盖头。“你确实长得好看,今天很漂亮。”说着,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第三次结婚,有何感想?”杨初月不合时宜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