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逸嘉直上咖啡厅二楼,看见大般坐在窗边,眼神徘徊不定,还时不时倏地低头搓着指尖。
而大般则是在看到靳逸嘉的那一瞬间就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那眼神坚定得仿佛快要入党。
坐下之后,脸上的坚定仿佛只维持一瞬间,随即又恢复了刚刚搓手的动作。
靳逸嘉将卫衣抽绳从领口拉出来,抬头时很轻易地窥破了他的犹豫和徘徊:“怎么了吗?”
大般随便扯了个理由:“窗户外的风太大了,吹得玻璃的声音有点害怕。”
靳逸嘉狐疑着盯着他看了两秒,也不知道信没信这番说辞。
他精准地从外套兜里掏出手机,单手点着屏幕。
几秒后,大般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微信提示消息来自靳逸嘉。
小狗自由:【音乐链接分享-国际歌】
两人坐在一张桌子前,沟通还需要发消息,莫名有点不太和谐。
大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在对话框里打了一个问号发过去。
小狗自由:别害怕。
小狗自由:共产主义的光辉会驱散一切牛鬼蛇神。
“……”
场子都冷成这样了他还紧张个屁。
满腹互诉衷肠的稿子全堵在了喉咙口,大般还幻想着这次见面会是两兄弟相拥而泣感天动地的画面。
现在只想尴尬得挠头。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能怪谁?xizu.org 柚子小说网
怪他,怪他太相信靳逸嘉。
这人彻头彻尾不按照套路出牌。
大般看着对面的靳逸嘉,整个人坐在高脚凳上,单手托着下巴,看了一眼窗外马路上的车流湍急,眼皮很薄,一副矜冷相。
心里的推测就像是镶嵌在墙上的砖头终于松动,再一点点被人推出来,大般用的是疑问语气,其实已经基本肯定——
“其实你在让我调查之前,就知道那女孩是应纯吧。”
靳逸嘉没有什么隐瞒,毕竟高三那年也是他拜托大般给应纯送东西,他们之间在这里没有多余的秘密,所以他没有矫情和犹豫,直接点头。
“嗯。”
这一声轻得落在空气里几乎听不到,可大般却觉得坚定短促又有力。
他从没打算隐瞒。
靳逸嘉这一承认,倒是让大般有点说不出话。
不是哥们,你就这么承认了。
之前他还调侃靳逸嘉是不是个恋爱脑,现在倒是有点想收回那句话。
可是时代变迁成这样,他还能一直一直喜欢一个人。
其实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令人骄傲的事。
在这件事上,大般还挺佩服他。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似乎是觉得靳逸嘉现在所做的事都太过消耗自己,虽然追人这事是从他自己的行为出发。
所有情绪和秘密带来的双刃剑,都是自己孤零零受着。
这么多年的角逐无果,大般出于不想让自己兄弟受委屈的心理问出这句话。
毕竟喜欢归喜欢,自己的生活也同样重要。
靳逸嘉黑色冲锋衣外套领子很高,几乎将他的下巴全埋进去,银色拉链拉到最上面,光在上面形成一个冷冽又锋锐的弧度。
外面有点阴天,咖啡厅二楼灯光明亮,靳逸嘉连眼皮都没抬,支着那只手的食指尖轻划了下鼻梁。
“还能怎么办。”
“努力追着呗。”
反正都努力到这步了,就再试试吧。
试试看能不能引起某个离自己几千米远的,清心寡欲人的注意。
靳逸嘉看向外面阴沉的天,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狗眼睛亮晶晶,观望外面的阴沉天气。
其实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
比如遇到无法解决的苦难要怎么办?
小狗默默腹诽:遇到困难就要努力克服。
那如果是对方不喜欢你呢?
小狗沉默:那一定是我还没有感化她,我还做得不够好。
从此,这个世界又多出来一个恋爱脑。
从靳逸嘉那里回去之后,应纯简单收拾了下东西便蒙头大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阴沉天气的原因,这样的环境倒更叫人睡得踏实。
应纯赤着脚下床,地板冰凉的温度让她身躯微微一抖。
她紧接着上前将厚实的米色窗帘扯开,顺手拉开了阳台的推拉门,磁吸自动吸附一侧,室外的湿气和冷气拂开窗帘的一角。
冷是冷了点,不过空气倒是清新。
应纯顺手拿起放在床边的珊瑚绒袍子裹在家居服外面,到门口换了双勃肯鞋踩着下到一楼。
一楼有这栋单元楼的信报箱,应纯找到对应自己家的门牌号,钥匙插入严丝合缝对准豁口,稍微一转便让信报箱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封信。
几天没拿,上面已经隐隐有一层灰尘。
普通而厚实的白色信封,上面写着地址。
一如既往的黑色油性笔落在信封上,字像是刻意一笔一划写,整齐得不像话。
盯着上面的字迹,女孩指尖紧了又紧。
有时候应纯真的怀疑对方到底是故意这样写字还是一直以来就习惯一笔一划写。
像极了练字时循规蹈矩的小学生。
将信报箱重新锁好,应纯单手捏着信封坐电梯上楼。
等到家换上拖鞋,应纯将信放在茶几上,洗了个手才去拆。
信封右上角粘贴的邮票边缘已经翘起来,花花绿绿的颜色倒是在全是白色的表面格外突出。
应纯小心翼翼把里面的信取出来,信纸是中式花草宣纸,上面飘着飞花纹理,是纯手工宣纸的一种。
如果得到这一张纸,应纯应该是不太舍得用这种纸写字的。
而对方几乎每次给她回信都用的这种纸,可能是因为纸质特殊的原因,让上面的内容都有细微不同。
深蓝色墨水行就的字写在纸上,应纯一行行看过,直到看见落款是对方的笔名——
“空白”。
和其他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不同,这两个字像是被作者本人用心设计过,有种艺术签名的感觉。
和正文的字迹可谓毫不相像,所以应纯才会以为对方是故意那样写字的。
“空白”在上面写了想对她说的话,信的结尾还问了一个问题。
他似乎在个人情感上遇到了很大的阻碍,因为他在信里说——
“喜欢一个人,到底怎么才能让对方知道。”
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进行的时候,三中附近正在举办书市活动,因为有出名的作者在附近签售,所以那几天周围异常热闹。
街道两侧站满了人,还有不少志愿者负责疏散人群。
热闹声都能从窗户口流进正在考试的学生耳朵里,那时除了笔下的卷子,似乎外面发生的任何动静都能勾起他们的兴趣心。
监考老师在讲台上强调了好几遍纪律才让眼神往窗外瞟的学生重新正襟危坐。
铃声打响,正式收卷结束考试,老师们收齐抱着试卷回到办公室,聊起来了学校附近正热闹的书市。
后来书市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觉得发扬这种文字上的文化格外重要,于是在校内举办了一个寻找笔友写信的活动。
笔友要求是匿名结伴,信里要求留下自己的笔名和寄信的地址,下个周一每个年级将想结交笔友的同学的信件放在一楼的桌子上,路过的同学感兴趣可以抽取,在之后写回信随机交换。
你不知道会是谁给你回信,回信的人也不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活动新奇又有趣,应纯当时简单听了下这个活动便笑着摇摇头接着落笔解数学题。
新奇归新奇,不过她并不打算参加。
常年的家庭原因造成她扔在人群鼎沸之中也难掩孤僻的性格,好像每次有人靠近她都会被她日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停止脚步。
久而久之,同学们私底下说她是“冷美人”,不过这些私底下的议论应纯从来没有过度了解过。
她从没想给谁回信,也从没想着拿走谁的信。
当时班里和她关系还算可以的女孩拉住她的手臂走到放着信件的白色桌子前,似乎在通过上面偶尔零星的字猜测写信的人是谁。
应纯原本没想在这停留,只不过叶嘉恩似乎对这些信很感兴趣,挽着应纯的手臂一刻没松开。
午休自由放松,应纯也顺着叶嘉恩停了下来。
信封上基本没什么特别标记,写信的人也是匿名,能观察到的只有单一的信封。
叶嘉恩撇撇嘴一封封看着,然后似乎发现了什么值得驻足的东西。
她单手翻开其中一封的信背面,不知道是看到什么觉得有意思,笑着直接顺势把信封塞进应纯的手里。
应纯没反应过来,接住后顺着叶嘉恩的目光看过去,和她一起盯着信封开口粘着的HelloKitty贴纸。
但信封又用的是简约的黑色信封,在一众白色里格外明显。
边缘一圈烫金,倒像是某种高级晚宴的邀请函。
“这谁写的啊?把笔友来信写得和情书一样。”
叶嘉恩的声音不算小,吸引了站在她们旁边同学的目光。
应纯单手捏着信封,连忙拉住她:“你小点声,没准是别的女孩子写的。”
嘴上说着,应纯盯着手里的黑色信封。
好像一般女孩子都不会选择这个颜色。
女孩吐吐舌头,似乎也发现自己刚刚的音量确实有点大,于是压低声音的同时指尖轻点了下这个信封。
“确实得小点声,万一可能是咱班同学写的呢?”
应纯微愣,倒没去想这个可能性:“应该……不能这么巧吧。”
周围的同学拿走桌子上的一封又一封信,正当应纯要把手里的信重新放回桌子上时,从门口进来的教导主任厉声问他们为什么还没去上课。
应纯看了眼手表,竟然差一分钟上课,叶嘉恩反应比她还快,几乎是在教导主任出现的同时就把应纯拉走。
那速度堪比女子八百米,以致于跑上三楼的两人在教室门口双双憋了口气才往里进。
等回到位置上,应纯胸腔里的心跳更为清晰,汗涔涔的手心还捏着那封信。
本来想着下课就去一楼把这封信还回去,可是等到她们再下去的时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