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如同轻柔的手,抚摸着众人的面庞,痒痒的。
荣德女王语气也很轻柔,如同情人低语。
海风,随时可变成狂风,掀起巨浪摧毁世间万物。
正如同温柔的荣德女王,亲手将毒酒递给了她的亲生父亲,世事总是如此难料,总是令人感慨唏嘘。
每一句话,都如同重磅炸弹一样在众人心头炸响。
就仿佛大家震惊的还不够似的,荣德望着楚擎,不经意的说道:“那些金发碧眼骁勇善战的番人,所谓即将撤军,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吧。”
楚擎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转瞬即逝,不过还是被荣德女王敏锐的捕捉到了。
“为什么这么说?”
“本来,只是猜测,见到你的模样便知晓定是如此了。”荣德女王点了点头:“是好事,顶天的好事,如果大昌不打高句丽,高句丽就会联合百济打我新罗。”
楚擎面色微变:“什么意思?”
“初登王位,我新罗国内忧重重,如同一盘散沙,王庭之内,争权夺利之事比比皆是,不少人也早已投靠了百济与高句丽,新罗本就国势微弱,兵不多,将不广,城不高,池不深,此时不瓜分我新罗,更待何时。”
楚擎满面复杂之色。
这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也信了七七八八。
国家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半岛三国,高句丽就是大鱼,百济虽是小鱼,却和瀛岛苟且,进攻不足,自保绰绰有余,唯独新罗,要不是山城多,早就被打穿了,攻少守多,开朝这么多年,边境摩擦数不胜数,武力冲突光是过万人规模就有不下百次,国土没增长过,反倒是少了十之二三,打到最后,不是赔钱就是求和,都被欺负成什么熊样了。
也就是文德王上位后稍微好点,倒不是说短短几十年就一改颓势,而是近乎以饮鸩止渴的方式强令征兵,国内一年到头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只是为了扩充战备。
至于这种政策是对是错,外人也没办法作评价。
不穷兵黩武,那就会一直挨揍。
可强令征兵,国力依旧不断下滑。
前者,百姓不至于饿死那么多,却没了面子。
后者,打出了尊严,有了面子,却烂了里子。
楚擎揉了揉额头:“我是昌人,无法感同身受,冒昧的说,新罗如何更是与我昌人毫无关联,至于新罗的王庭秘辛,我虽是震惊,却无从评判,更无资格评判,我只是使者,昌使。”
言下之意,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代表大昌,你代表女王,只是代表你自己这个女王,而不是整个新罗国,大家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听闻楚大人被世人,称之为活畜生,是有此事吧。”
话音一落,旁边小伙伴们齐齐面露怒色,脾气急的已经准备抽刀了,这种愣头青以玉仔、曹琥、阿轶等人为代表。
玉仔低声问道:“上不上?”
阿轶:“你先上!”
玉仔:“我再等等。”
楚擎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让大家稍安勿躁,笑着问道:“是的,让陛下见笑了。”
“那可否劳烦楚大人,在新罗国,也博一个活畜生的名号?”
灵狼跑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楚擎的裤腿,然后被一脚踹出去两米多远。
看了看女王,又看向海面,楚擎微微一笑。
“代价,与回报。”
“代价,将是楚大人成为被新罗国人厌恶怒骂之人。”
“代价倒是算不得大,那回报呢?”
“新罗国成为大昌附属国这些,不过都是些空口白牙说不认便不认的虚言罢了,更莫说,我是女子,女子之言又有几分可信,钱粮,大昌不缺,颜面,是靠刀剑搏回来的,大昌也不缺,我能给的,便是新罗牵制百济。”
楚渊就等这句话呢:“怎么牵制?”
女王转身,靠在了船沿上,神态渐渐放松了下来,望着楚擎,如同聊家常一样。
“出的兵越多,大昌得到的越少。”
“怎么说?”
“十万兵,我要百济五城十九县。”
楚擎哈哈大笑:“二十万兵力呢?”
“百济半数国土,皆归我新罗。”
“举全国之力又如何。”
“三国唯剩一国,共主为我新罗,昌人畅通无阻,可驻兵,可建船厂,可如围瀛岛那般围我新罗。”
楚擎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确定?”
“确定。”
“你就不怕,十年后,数十年后,百年后,我大昌,吞了你新罗。”
荣德女王轻笑一声:“百年后,就要看看是你昌家子孙争气,还是我文慧的子孙争气。”
“我昌家子孙争气,会如何?”
“吞我新罗。”
“女王的子孙争气,又如何?”
“昌盛,新罗兴,昌强,新罗亦强,昌为兄,新罗为弟,昌为父,新罗为子,昌,扶摇千万里,新罗,附鲲鹏之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永远当小弟。”楚擎一字一句问道:“你会甘心?”
“我不甘心,可我愿为新罗百姓而甘心。”
“还望女王见谅。”楚擎摇了摇头:“我不是太相信你。”
荣德女王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看向了小伙伴们:“世人皆知,楚大人身侧齐聚天下人才,皆是天下间最为勇武最为聪慧之人…”
顿了顿,荣德继续看向小伙伴们:“若诸位是我荣德,外有百济虎视眈眈,内有贵族祸乱朝政,内忧不绝,外患不断,如何让我新罗百姓吃饱穿暖,如何让我新罗百姓安享盛世?”
在荣德女王的目光扫视下,无一人开口,不是没有思索,而是思索过了,一个字都说不出。
“船头站的久了,总要看看船尾的风景。”
留下这句话后,荣德女王走向了船尾,将空间留给了楚擎和小伙伴们。
女王走的远了,楚擎这才面色复杂的开了口:“牛b。”
除了牛b这一个字,楚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荣德女王了。
这已经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事了,更不是疯批行为,而是一种令人不服都不行的感觉。
和口才没关系,话语平淡无奇,也没什么蛊惑人心的内容,更没有虚头巴脑说一大堆废话,只是叙说一个事实,叙说一个解决方案,然后就会让人觉得,对,对对对,你说啥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