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晋商

张家口交汇太行山、燕山和阴山,是华北和蒙古交界之地,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兵家必争之地,也成为了大明与蒙古互市贸易的重要场所,吸引了大量商人前来贸易,有塞外商城之称。

在这里大明商贩购买蒙古人的马匹牛羊,蒙古采购丝绸衣物以及缺少的生活物资。

其中的利润比在关内作生意高了几倍,许多商人闻利而动,像鸭子一样成群的凑过来。

在这些人里山西人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八人的生意做得尤为庞大,后台极硬。

自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起兵,辽东局势越打越烂,数百万辽民沦落到后金手里,可人口越多,地盘越大,需要的东西就越多,粮草,武器,草药,铁器,盐,茶叶什么都要,可这些东西辽东自然是没有的。

于是开始向外求,可辽东明军重兵云集,只好把目光放到大同,张家口一带,这八家商人便是后金的供应商,凡是后金人所需要的,无有不供。后金则以人参、鹿茸、兽皮与从中原劫掠的贵重物品与之交换。

这些丧心病狂之辈如同蛴螬,蚕食着大明的根茎!吸着大明本就干涸的鲜血!

张家口是前台,大同才是他们的后台!

大同城,一家客栈二楼,魏忠贤正眼神阴鸷的看着楼下一家丝绸店,这家店是范家范永斗的产业,范永斗的名号在这大同城可是响亮啊。

当初陛下要他亲自来大同负责此事的时候,他心里觉得杀鸡焉用牛刀?我是谁?堂堂九千岁,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末位,这些八家低贱的商贩也值得我出手?陛下大材小用了。

可陛下执意如此,一条道走到黑,不旦给了一道空白圣旨,还让田尔耕,许显纯带了一大批锦衣卫前来协助,前几日刚得到消息,陛下还秘密从京城以及大名府调兵前来,。

这样的慎重,这样的小心翼翼,让这位曾呼风唤雨,排山倒海的大太监不知道该说甚,你是皇帝啊!富有四海,一道旨意出京,天下俯首,无有不从,至于这么谨小慎微?

可随着锦衣卫调查的深入,情报的汇集,汇总上来的情况让他大惊失色,心惊肉跳!这哪里是八个商人?简直是八个一手遮天的泰山巨害!

他们将铁器,粮食,军械源源不断运出塞外,运到辽东,和后金人交易,其中货物甚至还有火药!饶是心狠手辣的他,也为之感到震撼。你做生意赚钱可以,可用大明的饭,养着大明的敌人,不行!

魏忠贤想起来了!当初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有人说过这事,自己报给先帝,先帝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他们走私的规模,数量之大令人心惊!各地卫所,边军,官员,藩王都有参与,甚至里面还隐隐有京城重臣勋贵的影子。

怪不得陛下要自己亲自来!原来是怕镇不住场子!

身旁的田尔耕也是一脸凝重:“据查这七家贼人的仓库在城外,有私兵驻守。”

许显纯也搭话道:“凭我们这点人手,恐怕不足,恐怕大同总兵,巡抚也......陷进去了。”

魏忠贤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眼二人,二人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对自己毕恭毕敬,可他明显能感觉到二人的疏离,不像以前一样推心置腹了。

他嘲讽道:“何止总兵,巡抚?恐怕代王,晋王也不干净吧。”

尽管肚子里都明白,可魏忠贤捅破这摊子事,还是让二人为之色变,代王,晋王......可是宗室藩王啊,王朝立国以来,藩王即使嚣张跋扈,皇帝也不过降旨斥责,鲜有杀之。

嘉靖时期在封地乱杀人的徽王,伊王也不过是被囚禁在凤阳高墙下......杀人不用偿命,哎,可恨自己不姓朱。

走私这事别的都好说,涉及代王,晋王就有些难办,在未得陛下旨意之前,谁敢轻动?

田尔耕讪讪道:“九千岁,陛下可有明旨?”

听到九千岁三字,魏忠贤当即大怒,起身指着田尔耕鼻子骂道:“说了不要叫我九千岁!说了多少遍了!陛下是万岁!我九千岁,陛下听了怎么想?你是想要陛下要了洒家的头吗?”

他边说边看了四周一眼,瞧见四周确实无人后,才松了口气,情绪稍稍好转,坐了下来。

被怒斥的田尔耕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着不知所已,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会引来魏公公这么大的怒火。

许显纯作为田尔耕的好友和同事,见他尴尬,和稀泥道:“哎,田大人也是有口无心,来,田大人快向魏公公赔罪。”

田尔耕连连向魏忠贤告罪,这才让魏忠贤的气消了。

魏忠贤也没在追究,晋商这事还得靠他们配合,否则自己是做不成的,他们不知道自己有旨意,心里有顾虑是正常的。

自己得打消他们的顾虑,否则束手束脚,不敢放开了干,影响了陛下大事就不妙了,想到这,他决定给二人交底:“洒家手中有陛下明旨,内阁也已批准,此事由我便宜行事,无论涉及何人,都一窥到底。”

说着说着,他面色凶狠,冷声道:“哪怕是国朝勋贵,宗室藩王,凡有私通建奴者!皆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闻言,田尔耕和许显纯都点了点头,他们从京城来大同时,也得了陛下口谕,全力配合魏忠贤,望他二人戴罪立功,否则数罪并罚!现在听说魏忠贤手上有明诏,心中再无顾忌。

“既如此等京城和大名府的兵马到了,便将这些通敌叛国之辈,一网打尽!”许显纯阴然道,他生性残忍,善于搞毒刑拷打,在刑讯逼供上非常有一套,这次一定要大展身手,让陛下看看自己的本事。

“领兵的是何人?可信否?”田尔耕有些担心,大同总兵和大同巡抚近在咫尺,他们都不敢告知,怕走漏了消息,来的人要是不可信,那就前功尽弃了。

魏忠贤听了也有些担忧,想了一阵摇头道:“应该不会,京师的派出的兵马是孙应元统率,此人乃是御马监直属四卫指挥使之一,不用怀疑。”

可接下来他又有些迟疑:“大名府来的兵马.....据说是个叫卢象升的文官领兵。”

卢象升?没听说过啊?可信吗?三人内心都冒出了同样的疑问,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信也得信,既然是陛下派来的,应该可靠。

这时一名着便服的人匆匆来报:“公公,京师和大名府来的兵马已在城外三十里处候命。”

“好!”魏忠贤闻言,一拍茶桌,眼中精光乍现,好啊,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收网了。

他当即下令:“许显纯你这就出城去,今夜子时,带一支人马抄了城外的仓库,再让他们封锁大同各门,严禁任何人出入,从东门入城,将这群宵小之辈全都抓起来!”

“是。”许显纯起身,应声答道。

魏忠贤再对田尔耕说道:“子时一到,你率入城的兵马,包围城中各家府邸,店铺!勿要叫一人走脱!”

“遵命!”田尔耕俯首领命。

“那魏公公你呢?”田尔耕忍不住问道。

闻言,魏忠贤诡谲一笑,用他那尖细的嗓音笑道:“自然是牵制住这大同城的巡抚和总兵了。”

“当然,也要去见一见代王殿下。”最后几声已细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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