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六门虎蹲炮都开了火,都朝明军大炮阵地射,轰轰轰,有三发炮弹炸在了炮队中,炸死了八名炮手,炸毁了两门虎蹲炮,炸得明军炮兵阵地的一片狼藉,还有另外三发炮弹由于仰角不够,没能越过寨墙,在木墙上爆炸了,震得明军寨墙一晃一晃的。
硝烟散去,许尽忠站起身来,抖动身躯将铠甲上的尘土抖落,嘴里还不停的喝骂道:“这帮狗娘养的玩意真鸡贼,知道要对付咱们的火炮。”
许成名也是脸色阴沉,他南征北战多年,刚才一发炮弹就在他附近爆炸,险些将他炸死,本想着保存实力,不动用这么多火炮,现在看来不行了。
他改变主意了,决定先给这帮水西土著一帮教训,他握紧了拳头,恼怒的下令:“去,再调十门虎蹲炮来!给老子炸死他们,老子要看看这帮水西猪,知不知道疼!”
“是!”许尽忠得令后,快步向后跑去。
另一边江广也举刀威逼炮兵回到阵地上,重新装填弹药,刚才炮兵指挥官被一颗流弹擦过眉中心,当场身死了,现在是江广指挥。
所幸还有八门虎蹲炮完好无损,而且火药在刚才也已经装填好,只要点火就能发射。
“开炮!”江广放声大吼,手中的指挥刀也重重落下。
轰轰轰,只有七门虎蹲炮开了火,有一门炸了膛,所幸人员离得远,没有受伤。
七颗大铅弹带着密集的小铅弹,落在了奢军炮兵阵地中,原本在装填弹药的奢军炮手,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被炸得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幸运的活了下来,倒霉的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显然是中了铅弹;还有的七窍流血,躺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七颗大铅弹落在地上并没有停止滚动,而是砸向了后方密集的奢军阵形,激起一片血雾和惨叫,有三门虎蹲炮被炸翻炸毁,死伤数十人。
尽管心里害怕明军的火炮会再次打来,可在上级的威逼下,奢军们还是陆陆续续的回到了炮兵阵地上,装填弹药。
可就在他们装填完弹药,即将点燃引信开炮之际,奢军炮手们又听到明军寨中,炮声隆隆,他们下意识的捂住耳朵想要往后退,可却被一名奢氏将领砍翻在地。
那奢氏将领喝道:“后退者死!开......”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开炮二字,便被一枚大铅弹扫过头顶,尸首分离成了断头鬼,死前还是一副怒目圆睁模样。
原来是许成名调上来的十门虎蹲炮发威了,许尽忠很是鸡贼,将炮架在右侧斜射,这样对方大炮没有还手的份。
在这一轮火炮打击下,又有三门虎蹲炮被炸翻炸毁,奢军炮兵非死即伤,剩下的几名炮兵看着一地的尸首和残肢瑟瑟发抖,不顾有督战队,拼命的向后方逃去,太可怕了!这哪里是战场!分明是地狱!我不打了,我不打了,我要回去见阿娘。
后方主阵中,奢崇明脸色乌云密布,将手指捏的嘎吱作响,再不复先前的骄狂姿态,反而像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
轰轰轰,又是一轮炮声响起,没了火炮的奢军,只能挨着明军虎蹲炮炸,奢震想要组织弓箭手反击,可炮弹横飞,硝烟弥漫,泥土飞溅,哪看得清?
整个奢军前锋完全陷入混乱,奢军士兵们大吼着,如无头苍蝇般躲着明军的炮弹,连地上同袍的求救声也没来得及搭理,不少人被炸得支离破碎,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水渗入泥地里,让本就湿润的土地变得愈发泥泞。
阵型早已被彻底打乱,入鼻尽是硝烟味与血腥味,奢军士兵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奢伯父,让弟兄们撤回来吧。”安成发看着两眼充血的奢崇明说道,在他看来明军火炮太多,己方火炮也所剩无几,再攻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不如等明天后天己方更多的火炮运来,再做打算。
可奢崇明哪听得进这逆耳忠言?他话都放出去了,中午要在明军寨里吃午饭,而且现在要是撤兵,之前死的那些永宁子弟不是白死了?他坚决不肯撤兵,调集了所有的虎蹲炮增援奢震,并让奢辰增援上去。
这仗一直打到了傍晚,奢军几次突进了明军寨内,连安成发的兵马也上了,可总是功亏一篑,还是被打了回来,在明军寨前留下了无数具尸体。
残阳如血,硝烟仍在战场上空盘旋,给赤水卫这片土地染上了一丝凄绝,原本郁郁葱葱的草木此刻也变得暗淡无光,横七竖八的树干被炮弹击中倒在地上,血水在低洼处汇成一团,然后流入河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也变得暗沉起来。
奢崇明和安成发都很是不甘,几次攻击下来,他们都能感觉到明军的抵抗越来越弱了,可总是被他们吊着一口气,可天色已晚,将士疲敝,只能鸣金收兵,第二天再做打算了。
另一边许成名也松了口气,这出戏总算是演完了,没错,是他故意装作不敌,引敌军入寨,后又动用兵马将他们反击回去,所谓示敌以弱便是如此。
是夜,明军悄悄撤出营寨,在月光的和黑夜的掩护下,行动寂静无声,只有不远处的虫鸣和潺潺的流水声。
“父亲走吧。”许尽忠策马来到许成名面前恭声说道。
许成名闭目吸了一口气带着血腥味的夜风,问道::“弟兄们撤得怎么样了?”
许尽忠答道:“已在五里之外,料想明日一早敌军发现时,我军已然走远了。”
闻言,许成名深深看了眼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水西军大寨,好似再说,我会再回来的,我再回来的时候,都给我擦干净了脖子等死吧!
他调转马头和许尽忠随大队离去,只留下杨高率两百家丁断后。
也许是因为白天的战斗太过于惨烈,相隔不远的奢崇明和安成发都没有发觉对面明军的异动,水西兵和永宁兵也沉沉睡去,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命活?没看见今天死了多少弟兄?先睡了再说!
可奢崇明父子和安成发等将皆难以入眠,聚在主帐中议事。
奢崇明独坐案上,下方永宁兵将在左,水西兵将在右。
他们在听着今天的伤亡报告,一小将小声禀报道:“今日一战,我军战死一千一百一十二人,受伤一千三百余人,火炮损失十二门......”
“够了!”还未待那小将念完,奢崇明已怒吼出声。
他猛的站起身来,踹翻了案桌,案桌上的装着清水的碗重重地摔在地上,瞬间支离破碎,碗里的水也向四周飞溅。
奢崇明捂着心脏,喘着粗气,心痛和怒火萦绕在肺腑,他是既心痛又愤怒,要知道今日一战死伤的大都是他的永宁子弟啊,安成发的水西兵是后来才上的;而愤怒是愤怒于明军的顽强,没想到这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明军居然如此能打,让己方如此损失惨重。
安成发将脚下的水碗碎片踢开,站出来说道:“奢伯父不必如此,我观明军已然力穷,今日打到最后他们的虎蹲炮也没了动静,想来应该是炮弹打光了,只要咱们明天一早全力一攻,这寨也就攻下来了。”
“是啊是啊,阿爹不必生气。”奢震也出言劝道。
“对,是啊!”
“对,没错。”
众将也纷纷出言劝解,奢崇明要溢出胸膛的怒火这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扶起了翻倒的案桌,重新坐了下来,他咬了咬牙关,怒声道:“哼,那就让这些明军多活一天吧!”
“安成发!”他安成发高声叫道。
“奢伯父,侄儿在!”虽然不知道奢崇明为什么点到自己,可人家是主将,面子还是要给,安成发应声答道。
奢崇明用食指指着他道:“你今夜就派人回报安兄,让他调三十门虎蹲炮来!”
。。。。。。
闻言,安成发一脸惊诧,什么?要我派人去禀报安伯父要炮?你自己怎么不派人去?还要调三十门?三十门虎蹲炮这什么概念,要知道这些年因为和朝廷作对的缘故,水西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现在这点家底还是偷偷摸摸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三十门虎蹲炮可能对于明军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水西来说就是全部家底了啊!
你一个长辈要我一个晚辈,去向另一个长辈要东西,好意思吗?也就你奢崇明有这脸皮。
可还没等安成发想好怎么回绝,奢崇明已经说道:“要不要得来那是你的事,明天由你部打头阵!我为你压后!你要不到炮,就没火炮支援,那就不干我事了。”
奢崇明这话一出,安成发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奢崇明明摆着是见今天打得太惨了,不想再折损他自己麾下的兵马了,才派自己打头阵。
可这样也就算了,我打头阵没问题,至少得提供火炮支援吧!今天老子把所有虎蹲炮都给了你,虽然被明军炸没了十二门,可你手里少说也还有五六门吧!
就这五六门还不舍得摆出来提供火力支援,想让我麾下弟兄白白挨炮打?还说要不到炮,不干你事这样的风凉话,滚你吧你,要不是看你是长辈,我一定拔刀相向了。
安成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水西诸将也是面有不忿。
奢崇明见他不说话,下了台来,来到他面前,目光深沉的看着他,语气冷漠:“怎么?不愿意?”
安成发已经察觉到奢崇明的语气里藏着杀机,哎,算了,人家是先锋主将,我只是个吆喝的,且忍一时之气,等见了安伯父再告他一状!
想到这安成发故作谦恭之状,抱拳道:“没有,侄儿遵命!”
“嗯,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