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几支鸟统,三眼统,鲁密统来。”朱由检吩咐道,他想亲眼瞧瞧这时代大明的火器。
李邦华当即让人取来鸟统,三眼统,鲁密统各两支,由六名士兵执在手上。
朱由检先是看了鸟统,掂在手上抛了抛,大概有十斤重。
徐光启在一旁介绍道:“此统因可射落飞鸟而得名。”
“威力如何?”朱由检来了兴趣,问道,看来大明的火器也不弱啊,有这么多种。
“启禀陛下,臣当年在辽东与建奴作战,鸟统六十步内可破建奴铠甲。”孙承宗答道。
“只是。。。”孙承宗欲言又止。
朱由检皱了皱眉,怎么这老大人吞吞吐吐的:“但讲无妨。”
“只是不但造价昂贵且易炸膛,雨雪天气极难使用,萨尔许之战时,我军便受此累。”
萨尔许之战的时候,明军西路军在萨尔浒山上驻守,当后金军来攻时,天降大雾,视线不清,难分敌我,加上火药惧怕潮湿,雨雪中使用不便,无法射击,被八旗军攻入了营寨,全军覆没。
容易炸膛?那应该就是工艺问题了,看看徐光启能不能解决吧,朱由检这样想道。
六十步内能破甲,那就是大概一百米,那也不近啊!八旗兵现在不都还在使用弓箭和冷兵器吗?大炮也没我们多啊,孔有德还在东江呢!他们还不会造炮吧,应该。xizu.org 柚子小说网
他又问道:“八旗兵战法如何?”
孙承宗愣了会,没想到朱由检会问这个,想了想说道:“建奴常以死兵着重甲,驱盾车或重甲骑兵在前,锐兵在后,死兵若退,锐兵则杀之。待冲动我军阵脚,锐兵则乘胜冲锋,扩大战果。”
“我军火器除红夷大炮外,皆难以穿透建奴盾车,只得任由奴贼靠近,奴贼善射,待至弓箭射程,对射之下我军往往不利,陷入恐慌,招致大败。”
。。。。。。
朱由检怎么感觉有些无解,你大炮和火器打不破盾车,只能任由敌人靠近,他们躲在盾车后面和你对射,你又射不过,你只能挨打,怪不得,怪不得大明屡战屡败。
众臣只这位皇帝一声哀叹:“那岂非我大明只能依托城池坚守,无法与建奴野战争雄?”
朱由检有点灰心丧气了,天底下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最终还是要野战一决雌雄,可哪怕是最精锐的关宁军与清军野战也是败多胜少,更别说关内这些疲兵怠将了。
众臣听了孙承宗的话,也都议论纷纷,面有惧色,自萨尔许始,我大明多少精锐陷在辽东,难道真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陛下不必过于担忧,我大明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如今据守城池不过权宜之计,辽东尚有数万铁骑可与八旗军野战争雄!只要陛下励精图治,潜心练兵,日后收复辽东,并非难事。”
孙承宗认为只要多厉兵秣马几年,荡平辽东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徐光启也高声道:“陛下乃亿兆生民之君父,切不可涨女真士气,懈我大明威风啊,陛下!”
听了这话,朱由检醒过来了,对,自己怎么能灰心丧气?身为皇帝,要是自己都没信心,还怎么指望手底下的人去打胜仗!
他似大梦初醒般,点头如捣蒜:“对!我大明定能战胜女真!”
徐光启也插话道:“陛下,微臣已招募西洋工匠,正改良火炮工艺,不日便可仿造出红夷大炮,届时上百门大炮一齐轰击,建奴再硬的盾车也得灰飞烟灭。”
嗯,总算有好消息了,朱由检面露微笑:“辛苦徐爱卿了。”
孙承宗又道:“鸟统不堪使用,我军尚有三眼统,此物可远射,可近战,更有鲁密统,一百五十步内可穿建奴重甲。”
三眼统,由3支单铳绕柄平行箍合而成,成品字型,各有突起外缘,共用一个尾部,可以连射,是现在明军士兵最广泛使用的火器。
鸟统由于工艺不精,质量很差,鸟统手每次使用鸟统,都是提着心眼的,生怕炸膛,炸得自己血肉模糊。
而鲁密统虽然射程远,但装填弹药过程繁琐,要先将火药倒入铳管,再用搠杖将火药筑实,然后装入铅弹,最后还要在火门处添加引火药,和能连发能近战的三眼统比,射速还是太慢了。
而且一旦下雨刮风,火绳熄灭,就开不了火,另外准头也不高,女真人大都是骑兵,移动速度很快,本来瞄准就不容易了,你还射不准,就算射程远,威力大也没啥作用。
听了徐光启和孙承宗的介绍,朱由检很是郁闷,看来这时代的火器还不足以颠覆冷兵器战争。
算了,慢慢来吧,自己也没指望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
他又问:“倘若野地遭遇八旗女真,我军如何使用火统?”
嗨,今天皇帝怎么这么来劲,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在场众人只有孙承宗有经验,只听他侃侃而谈:“车营用战车布置阵型,将士们会躲在战车后,以战车为掩护射击,中间是我军炮手及弓手,协同作战。”
朱由检本想和他们说说火力的概念,可想了想还是算了,扯起来不知道又要扯到什么时候,这天怪冷的,改天自己再找李邦华就是了。
“回宫吧。”朱由检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刚回到乾清宫,就有内侍来报,说首辅施凤来求见。
?刚才不是还一起巡视了京营吗,有事怎么刚才不说,还是王承恩提醒道:“施阁老已连上三道乞休的奏疏了。”
朱由检这才想起来这事,这年头不比现代,大臣想退休就退休,你还要三请三让,当第一次提出乞休时,皇帝得下旨挽留,然后再提第二次显示想退休的决心,皇帝又下旨挽留,最后到第三次,才会批准,古代的繁文缛节真不少。
前两次自己都驳回了,施凤来虽然能力不强,也曾是魏忠贤的人,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善见风使舵,很是听话,朱由检使起来很是顺手,真不想就这么把他放了。
朱由检接过王承恩递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这才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施凤来便走了进来。
一进来就跪地高呼:“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虽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意,可朱由检还是佯装不知,故意问道:“施阁老,此来所为何事?”
施凤来没有起身,又磕了一头:“陛下,臣如今年迈体弱,老眼昏花,时常头晕目眩,恐再难担此首辅重任,恳请陛下另择贤能,准老臣告老还乡。”
哎,强扭的瓜不甜,算了,放他走吧。
朱由检佯装不舍:“爱卿既执意如此,罢了,朕准了。”
施凤来闻言,又磕了一头,哽咽道:“谢陛下隆恩。”
朱由检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
就在他们君臣依依不舍的时候,一辆马车驶到了正阳门下,正在等守城官兵放行。
也许是等得久了,马车里的人不顾严寒,掀开了车帘,往城门方向望了一眼,这才缩回车里,马车里另坐着一人。
“哈哈,受之,我们又回来了。”缩回车内的人,朝身旁坐着的中年人笑道。
中年人本在闭目养神,听了这话睁开了眼,轻轻摇头:“若不是因可落,我真不愿回来。”
“哎,可落的事,我也知道了,正关在镇抚司衙门里,我已去信稚文,让他从中凯旋,不会有事的。”
二人正是东林大老韩爌和钱谦益,他们口中的稚文便是新任阁臣钱龙锡,之前曹可落被朱由检授意锦衣卫捉了,说什么结交近侍,祸乱内廷。
朝中的东林官员不清楚其中门道,未敢上疏营救,按照孙承宗的意思写了封信给赋闲在家的钱谦益,曹可落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他得知此事当即赶来了京城。
路上遇到韩爌,韩爌收到以前的门生故旧来信,说要推举他任首辅,这才动身前往京师。
“但愿吧。”钱谦益依旧眉头紧锁,做思考状,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夫驾着马车入了城,又将带来一阵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