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处,他知道了魏忠贤今天来到这里的原因,这是来问罪的。
可自己也就出面帮过那范永斗一次啊,之后再也无什么往来了,顶多是每年收点孝敬,这也值得小题大做?哦!坏了!
一掌拍后脑勺上,他想起来了!自己的儿子朱彝某,好像和那些商贩私交不错,整日放纵饮酒寻乐,在城里欺男霸女......
他回头望了朱彝某一眼,只见后者将头埋得很低,双手起伏抖动不止,显然他也参与了这事。
当朱彝某听到魏忠贤所说关于晋商之事时,嘴巴张得简直能吞下两个鸡蛋!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心脏都像被人用重锤击中,欲哭无泪。
我不知道啊!那范永斗八人出手阔绰,自己无论要多少银子都给,自己引他们为知己,有一天他们找到自己,说要用代王府的名义做生意,自己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可谁知道这生意,既是走私物资给辽东后金!要是知道,我八个胆也不敢干啊!可已悔之晚矣,不是每个浪子都会机会回头。
魏忠贤的话冷得像殿外的寒风,没有一丝热度:“据锦衣卫探查,世子殿下可是和那些逆贼走得很近啊,不禁载歌载舞,醉生梦死,还为他们四处奔走,以代王府的名义为逆贼大开方便之门。”xizu.org 柚子小说网
突然,魏忠贤将手中茶杯重重掷于地上,茶杯瞬间碎裂,发出尖锐刺耳的嚎鸣,只听这位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咆哮道:“你代王府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陛下!”
“大明厚待宗室藩王已久,你代藩便是如此回报陛下的!哈?啊!”
面对怒发冲冠的魏忠贤和殿内一水的飞鱼服,老迈的朱鼎渭顾不得亲王身份,颤抖着跪了下来,不住的磕着头,一位亲王向一个太监磕头。
可他不是在向魏忠贤低头,而是向他背后代表的龙椅上那位磕头,这事要弄不好,代藩覆灭就在今日!私通建奴这一条,谁说话,谁出面都不好使!
他和一众代藩宗室连连告罪,说什么持藩不力,教子无方云云,绝无交通建奴之心,日后一定不再犯,希望魏忠贤能从中凯旋,在陛下面前多说些好话。
魏忠贤瞧见他们这副前倨后恭的恶心模样,心底鄙薄不已,陛下在为大明缝缝补补,呕尽心血,你们倒好,将家里给你们的米,都卖给了敌人,还嫌弃给的米太少了。
他宣布了朱由检的口谕:“代藩行此等大逆不道,出卖祖宗之事,朕深为震怒,今令锦衣卫押送代藩宗室来京,等候处理。”
“代王爷,这是陛下的亲口玉言,还请接旨吧。”
听完,朱鼎渭本就枯槁的脸色,更如烧了饭后,积压在灶底的草木灰,一点血色都无,在他身后代藩众人也是面如土色,神色晦败,满脸绝望。
“本王接旨......”朱鼎渭浑身虚脱,用仅剩不多的力气吐出这几个字。
另一边,范永斗府所处街道,忽地冒出无数高举火把,身穿鸳鸯战袍的明军将士,他们将整座范府团团围住,火光照得整片街道亮如白昼。
田尔耕和孙应元策马疾行,至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想来是已经发现了不寻常,打算负隅顽抗。
“孙将军,看来这帮逆贼恐怕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田尔耕朝孙应元说道。
“哼,想要顽抗到底,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本钱,今天佛祖来了,也救不了他们!陛下要他们死,谁敢留他们到五更!”孙应元脸色凶狠,冷笑道。
“不过迟则生变,事不宜迟。”孙应元拔出佩剑,下令道:“撞开大门!”
只见十数名腾骧四卫的将士们,齐心协力的抬着一根巨木朝大门走去,孙应元早有预料,早早准备了巨木,为的就是这一刻。
将士们齐声高呼:“嚯!”,同时发力一推,一声巨响,巨木狠狠的撞在了大门上,厚实的大门被撞得微微颤动,开始变形。
“回!”一名将官举刀高呼着。
随着他一声令下,将士们将巨木往回一收,腾出一段距离,似在积蓄着洪流之力,势要彻底将眼前这座大门撞碎。
“撞!”又是一声巨响,木屑飞溅,大门震动的幅度越发的大了。
门前这么大的动静,府里众家主皆感大祸临头!完了!事发了!
范永斗面色铁青,一脸阴沉,刚才有下人来报,府外出现一支兵马,那下人见情况不对,当即关闭了大门,可现在那一声声巨大的声响,如死神的催命符,只待大门被撞开,无常鬼就要来索命了!
他们犯的事,根本不用想,死罪还是轻的!
可范永斗不明白,朝廷是怎么知道的,就算知道了,自己在京城,在巡抚,总兵,甚至代王爷那都有暗线,怎么就没一个人和自己通传消息?
可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没用,他看向厅内急得如同下了沸水的小龙虾似的七位家主,稳了稳心神,沉声道:“诸位稍安勿躁,事情还没糟到那个地步。”
可现在众家主都慌了神,没人听他说话,一个个摇头晃脑,悲叹不已,有的还抹起了眼泪,后悔做了这等抄家灭族之事,嘿,现在知道后悔了,你做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痛哭流涕,怕是摸着银子留下了幸福的泪水吧。
范永斗又喊了几声,依旧无人理他,他本就是一肚子火,当即发作了起来,右掌高高扬起,砰的一声,大手重重落在桌上,震得杯中的茶水都起了皱纹。
这一声让众家主安静了下来,全都直勾勾的看向他,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全都围了上来。
“范掌柜,您说话,现在该怎么办?”田生兰说道。
“是啊是啊,范掌柜,在这属您本事最大,要是门外那伙官兵真是来抓拿咱们的,咱们也不能在这乖乖等死啊。”黄云发用他那独有的大嗓门叫道。
范永斗耳朵被震得生疼,挥了挥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这才不急不忙的说道:“不急,也不一定是东窗事发了,就算是事发了,官兵冲了进来,没证据,又能拿我等怎地?”
“退一万步说,便是拿了咱们又能如何?我们每年给巡抚,总兵,代王,京城多少孝敬?那些人心中没数?他们为了不牵连自身,一定会死命保咱们的,这个马蜂窝,即便是先帝也不敢捅,当今陛下只要不是傻子,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范永斗越说越成竹在胸,自信满满,他的自信源于银子铺开的阳光大道!金钱所到之处,无往不利,每一个收了他钱的人,都会保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都不希望船沉。
听了范永斗的话,众家主想了想,都觉得很有道理,是啊,咱们每年孝敬了多少银子给那些尸位素餐的大官?哦,现在出事了,想吃抹干净了就走人,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呵呵,别忘了咱们手上还有账本呢,兔子急了还跳湖呢,真逼急了,就一起完蛋!
想到这,众家主心情平复不少,都称赞范永斗这主意好。
“轰!”巨大的轰鸣声中,大门被撞得支离破碎,木屑纷飞,几名顶在门后的家丁被撞飞出去,倒地痛呼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