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破晓,秦翼明便率三千白杆兵趁着大雾,悄咪咪的摸上了五峰山。
乳白色的雾气如同一块白布在五峰山上飘荡,五峰山上的树木也挂着晶莹的露珠,不时滴落在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也许是因为有着雾气的掩护,也可能是因为即将拔营撤兵,营寨里的人放松了警惕,直到秦翼明率兵逼近寨门附近,都无人觉察,防备松懈至此!
“进攻!”秦翼明眼见寨门近在咫尺,举剑大喝。
“杀啊!”一众兵将立时不再隐藏踪迹,高举着长枪,如猛虎下山一般朝前杀去。
他们很快突破了寨门,杀入了营内,水西军被这场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可还没等睁开惺忪的双眼,入耳尽是山崩海啸的喊杀声。
惊疑不定之下,他们胡乱的穿好衣裳,一脸惶恐的拿起武器,步出帐外,可此时整座大营一片嘈杂,混乱不堪,同伴们脸上尽是惊恐与绝望,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哪没有明军往那边跑。
不时还有人大喊:“快跑啊!官兵杀来了!”
“快跑!”xizu.org 柚子小说网
完了,完了,全完了,多日的失利本就让水西兵士气低落,现在猝然遇袭,更是魂飞胆丧,生不起抵抗之心,恐惧就像瘟疫一般在营中迅速蔓延,一卷十,十卷百,没想到啊,六万人的大营竟然被区区三千人打穿了。
就连陪同安邦彦和奢崇明,征战多年的那道金黄色的龙旗,也在混乱中被扯落,任人践踏,溃兵门互相推挤,自相践踏,为了争夺逃生之路,甚至什么也不顾了,居然挥刀相向。
不是没有人想阻止这一切,安邦彦和奢崇明等人试图组织兵马抵御,刚收拢起一支兵马,可秦明翼就拍马杀到,凶悍的白杆将士组成尖锥阵,步步前压,碾碎了一切想要抵抗的水西兵。
“阿爹,快走吧!”安武功一脸沮丧,手搭在安邦彦胳膊上,他的胸甲上还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枪痕,那是被一名白杆兵刺的,要不是亲卫力保,他也回不来了。
兵败如潮,战败无可避免,眼下保存实力逃回水西才是紧要。
一旁的安成发也劝道:“叔父,快撤吧,再不撤明军主力就要压上来了,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安邦彦脸上写尽是痛苦和绝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六万人啊,六万人居然一炷香的时间就崩溃了!就算是六万只猪,明军也要抓几天吧!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此刻这位曾纵横四川,贵州七年的枭雄的,此刻竟显得如此落寞孤单,英雄迟暮啊,他像是接受不了这一切,口中不住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可已经没时间留给他伤春悲秋了,秦翼明已率兵冲破围堵杀了过来。
“启禀将军!那群人中间秃头的就是安邦彦!”一名归降的水西兵指着前方,讨好似的朝秦翼明说道。
“好!”秦翼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见一群水西兵,将一个秃头老者围护在中间,再瞧这帮人尽是甲胄齐全之辈,不用想安邦彦定然在此!
秦翼明朝身后一群白杆兵大喊:“弟兄们,随我杀敌!冲啊!”
秦翼明一马当先,举剑冲在最前面,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白杆兵跟在他身后,嚎叫着,嘶吼着提枪突前。
有几名亲卫为了保护主帅,提剑迎了上来,可还未接触,便被飞来的长枪命中要害,抽搐着倒地。
“走!”安武功朝还在呆愣的众人大喝道,让亲兵架着安邦彦走,他自己倒有几分血性,知道要有人留下挡住抵挡秦翼明,否则全军覆没就在今日,可如今人人自危,不肯留下深陷重围,他只好亲自领兵断后。
崇祯元年四月底,朱燮元于永宁大破安邦彦,阵斩其子安武功,安邦彦败逃鹅项岭,又被侯良柱追上,全军溃散,死伤数万人,安邦彦、奢崇明以及都督莫德,均被杀,残兵想要退回水西,又被绕后的秦拱明歼灭,仅寥寥数十人窜回水西。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沸腾,谁都没想到为祸西南七年的奢安之乱,居然就这么被平定了,焉能不喜?时称此役为:“西南奇捷!”
朱由检闻报也是大喜,龙颜大悦,下诏让朱燮元将有功名单报上来,论功行赏。
乾清宫外白玉阶上,朱由检望着宽大的广场,心情很是愉悦,王承恩和陈松候立于他身侧,更有一名三十上下男子,在他身后双膝跪地。
男子昂然七尺,脸庞清瘦,鼻梁微垂,皮肤黝黑,一瞧便是个武人,正是朱燮元之子朱兆宜,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朱燮元派他和总督府的文官一道来京师报捷。
报捷后,他本欲回转贵阳,却有内侍上门,让他准备面君。
!什么面君?陛下要见我?这......狂喜之下,他天还没亮就开始整理衣冠,随着内侍一起进了宫。
“臣朱兆宜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朱兆宜压抑着激动的心,叩首高声道。
朱由检吸了口清爽的凉风,再看了眼那宽广的由白色石砖铺成的广场,他很喜欢在这里眺望,有一种天下权柄尽在我手之感:“起来吧。”
“谢陛下!”朱兆宜这才起身,两手竖直,垂首肃立。
瞧见他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朱由检心中不禁好笑,我又不是要吃了你,只是听说你是朱燮元的儿子,功臣之后,自己又是用人之际,想把你纳为班底罢了。
他能理解朱兆宜,毕竟是第一次面君,心中紧张在所难免,朱由检从上到下打量了朱兆宜一阵,才开口发问:“如今西南局势如何?水西残部是否愿降?”
朱兆宜没想到朱由检先问起了水西的事,当即恭声答道:“启禀陛下,如今家父正携大胜之势,并数万精兵,威逼水西,水西安位仍率余部顽抗,家父以为叛军主力已被消灭,不愿再大动干戈,正遣使招降安位。”
朱由检听了不可置否,将两手背负于后:“倘若安贼不降,你父可有准备?”
朱兆宜连忙答道:“有,倘若安贼不降,家父意四面迭攻,渐次荡涤,屯兵险要,四面包围,逐步压缩,绝其资储,彻底封死水西安氏!”
嗯,应该说这个办法是上上之选,水西安氏的大本营在深山老林里,易守难攻,还有一万多人据守,若要强攻,耗时耗力耗人,逐步封锁确是良策。
可朱由检却并不满意,如今已是五月,什么小冰河,陕西民乱,皇太极就要来了,西南应当尽快稳定下来!为达到此目的,哪怕多死一些人,朱由检也在所不惜。
朱由检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好像已经越来越残暴无情了,权力果然会让人迷失。
他沉吟了一会,然后说道:“朕有旨意给尔父,明日你便随去宣旨的内侍从一同回返贵阳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