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敌军要开始进攻了!”杨高指着不远处的敌军主阵大喊,那有一支兵马正鱼贯而出,列成不太严整的阵势,闹哄哄的朝己方营寨压了过来。
许成名自然也看到了,可他不以为意,反而看着压过来的敌军,目光中多了几分轻视,哎,还是没多少长进啊。
只见缓缓逼近的奢氏兵马,队形混乱而无序,兵器五花八门,有剑,有刀,有矛,有枪,还有一些看起来根本不是兵器,更像是平日里用于耕作的农具,犁,耙,锄,镰应有尽有,那冲在最前面盾兵的盾牌,大部分更是残破。
盾面上满是划痕与凹陷,漆皮已经脱落,远远望去和块木板也没什么区别,只有少部分人身着盔甲,这些人都是奢氏父子的嫡系精锐,可就算如此这部分人身上的铠甲,也有很多人不合身,有的太大,有的太小,行动起来很是不便
可有总比没有强,好歹也是套甲不是?没准还能救自己一命呢,没人愿意将自己的铠甲让给他人。
奢震的兵马已经是奢崇明手下装备最好的了,连他的兵马都是如此,余部可想而知了。xizu.org 柚子小说网
相比之下明军甲胄齐全,列的队形也比他们严整多了,弓箭手已搭箭在弦,统手也已经手上的三眼统装填好了弹药,系上了火绳,三眼统有三个铳管,可以依次点燃火绳,实现三发连射,发射完弹药后,士兵还可以手持铳管当作棍棒使用,是明军士兵最常用的武器。
十门虎蹲炮被大铁钉固定在地面上,火药弹丸都装入了炮管,引信也已从火门插好,炮口正对着不远处黑压压的人影,只待他们进入射程就要点火开炮。
其实许成名等人的火炮远不止这些,他还有威力更大的佛朗机炮,重上百斤,但为了让对方轻视自己,只装在马车上,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用。
“将军开炮吧!”瞧着敌军已进入己方虎蹲炮两百步的射程,副将江广大声说道。
闻言,许成名点了点头。
江广这才转身对炮队指挥官下令道:“开炮!打准些!”
炮队指挥官得令之后,边挥手边朝手下怒吼:“点火!都给老子打准些!”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十名举着火把的炮手立时将引信点燃,然后所有人都下意识离虎蹲炮远了一些,不开玩笑这玩意炸起膛来,非死即伤,这样的事他们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
人老了,耳目就不聪了,大明这颗数百年巨树也是如此,各方面都渐渐的运转不起来了,现在生产的虎蹲炮,质量越来差,炮管的强度和韧性很低,难以承受火药爆炸产生的高压,从而导致炸膛。
还有可能会因为炮手装填火药过多,压得不紧实,让火药燃烧的速度不均衡,局部压力过高,导致炮管受力不均而炸裂。
总而言之,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赌这些虎蹲炮会不会炸膛。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炮声响起,硝烟弥漫,虎蹲炮发射了,令人意外的是没有一门炸膛,发射时产生的后坐力,让炮身猛的往后一震,似要挣脱大铁钉的束缚。
炮弹夹杂着风声在明军头顶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向奢军密集的阵形,掀起十声巨响,带起一片尘土和硝烟。
“啊!”由于阵形太密集,即使看见了铅弹扫过来,很多人也无处躲藏,只能任由炮弹在身边炸开。铅弹形成密集的弹雨,大面积的杀伤了奢军士兵,还有那十颗大铅弹,携带着千钧之力落地后,并未停止。
它们在人群中带着血肉跳动,收割着奢军士兵的生命,一名奢军士兵正狂叫着举刀冲锋,可却使不上劲,任怎么用力下半身都没反应,他下意识的往下一看。
不看不要紧,他这一看,眼里只剩下无尽的惊愕与恐惧,下半身空了!下一刻钻心刺骨剧痛自腰腹传来,让他几欲昏厥,原来就在刚才一枚大铅弹扫过他腰腹,将他躯体从中间整个截断,然后又落在另一名同伴身上。
他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哀嚎,上半身失去支撑重重落在地上,身后的同伴没有留情,踏过他的半截身子,继续往前,意识渐渐陷入混沌,他心想,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造反......
十门虎蹲炮给正在冲锋奢军带来了数十人的伤亡,恐惧和绝望在奢军阵中蔓延,也让他们本就混乱的队形更加稀疏,前进的步伐也变得更加缓慢,甚至出现了逃兵。
队后骑着马压阵的奢震看着这一切很是光火,有数名士兵因为惧怕和恐慌逃了回来,奢震本就火大,现在看着这几名逃兵更是气血涌上了百会穴,立时抽出大刀,驱马上前。
那几名逃兵瞧见他冲过来,还在恍惚之际,大刀就砍了过来。
奢震举着还在滴血的大刀,对着马下的几具尸首放声狂吼道:“如果有人敢擅自撤退,下场就和这几个人一样!都给老子冲!”
虽然身旁同伴的惨状很是渗人,但奢军士兵更怕后面似鬼似魔的奢震和他的督战队,那可是真杀人啊!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
又冲了几十步,明军的火统声响起,奢军士兵们瞧见一串串火光和白烟,从明军手上的三眼统冒出,原来他们已经进入了明军弓箭和三眼统的射击范围。
又是一阵惨叫,有人应声倒地,左胸上出现一个弹丸大的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他痛苦的挣扎了一阵,最后气绝身亡了。
还有的人侥幸未被射到要害,可也被火药击中,倒在冰冷湿润的泥地上,捂着伤口痛叫不止,一时间空气里满是血腥和硝烟味。
“嗖嗖嗖嗖”,又是一阵箭雨破空而来,射向本就惊恐不安的奢军士兵,一名奢军将官自恃身上铠甲坚固,竟不躲避箭雨和火统,举枪冲在最前面,可一支凌空射来的箭矢却射穿了他的咽喉,他只能带着不甘重重倒地。
这将官历来是奢军中最勇武之人,眼见他倒了,奢军士兵们更是魂飞魄散,差点就要撒开腿往后退去,可转头一望,身后的督战队正阴森森的盯着他们,督战队手上冒着寒光的兵刃仿佛在说,只要你们敢退,我就能见血,于是他们只能绝了此念头。
最前面的盾牌挡住了不少箭矢和统弹,否则奢军的伤亡会更大。
“呵呵,不过一群土鸡瓦狗。”许尽忠望向正在冲锋的奢军士兵的目光很是不屑,他没想到为祸四川,云南,七年的奢安兵这么不堪,他们是怎么围住成都,贵阳的?难道说是我大明官兵太弱了吗?
许尽忠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只见敌军最前面的盾牌兵突然低下身子来,露出他们身后了七门阴森森的炮口,不好!是虎蹲炮!
奢震并非无能之辈,他当然知道明军中会有虎蹲炮,但己方这边无论是炮手还是数量都不如明军,那就只好抵近直射,用距离弥补劣势,将明军的火炮先打掉!为此他愿意付出一些伤亡。
“不好!将军小心!”杨高望着冒出火光和白雾的敌军虎蹲炮,大声呼道。
轰轰轰轰,也许是天不遂人愿,奢震的七门虎蹲炮只有五门成功发射,一门哑火,一门炸膛了!那炸膛的虎蹲炮发生爆炸,将它周边的炮手炸得血肉模糊,脸上尽是血水,周围的人都能闻到一股异味,那是血肉被烧焦了的味道。
可即便如此,五门近距离射击的虎蹲炮,也足以给明军带来不小的伤亡了,猝不及防之下,最前面的火统兵被当场炸死了三个,还有四五人受伤,弓箭手死了五个,受伤八个,有一发炮弹还落在炮队中,掀翻了一门虎蹲炮,炸死了正在填装弹药的两名炮手。
一发炮弹落在许成名等人不远处,他的几名亲卫被巨大的冲击力炸飞,随后重重落在地上,有的当场死亡;有的脸上,身上尽是血迹,不断的哀嚎着;有幸运的只是受了一些轻伤。
许成名脸色铁青,娘的,没想到差点被鸡啄了眼睛!对方太阴了!给老子来这一手。
可这还没有结束,炮声过后,从奢军阵中忽然射出无数箭矢,射向明军营寨,是奢军的弓箭手发力了。
利箭划破长空,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射破明军将士们身上的铠甲,插入了血肉之中,有几名士兵被箭矢带来的冲击力射的往后倒去;有的人凭着坚固的铠甲,挡住了箭矢;只有几个倒霉蛋被射中要害,当场死亡了。
其实这一轮箭雨和炮击对明军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可还是引起了一震恐慌,无论是炮手还是火统手,以及弓箭手射击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愣着干什么?赶紧装弹射击!”副将江广破口大骂着愣在原地的炮手,催着他们赶紧装弹射击。
炮队指挥官也从被炮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朝一帮手下大声喝道:“快!转移炮口,装弹朝敌军的大炮那射!”
这炮队指挥官倒也临危不乱,知道要第一时间对付敌军的大炮。
炮手们取出了固定虎蹲炮的铁钉,然后将炮口移了个方向,对准了敌方火炮,最后用铁钉固定,就连那门被掀翻的虎蹲炮,也被重新抬起架设好了。
可他们耗时不短,就在他们即将装填弹药,准备点火发射间,敌军的火炮又发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