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晦眼神一茫,陷入了回忆,点头道:“那是二十年前,我和先师到北地游历,机缘巧合之下有幸见到易扬。他那时俊逸潇洒,风华绝世,极有名士之风,简直惊为天人。先师虽长他十余岁,也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他二人在山巅对饮唱和,拔剑共舞,有如仙人下凡。我在一旁看得呆了,恨不得跳下崖去,免得玷污了这份盛景。至今已过去二十年,当初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若非我亲眼得见,我绝不信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竟会坠入凡尘,追名逐利。难不成他练了什么邪功,以至于走火入魔,心性大变?”
盖晦越说声音越低,仿佛又看到了当初的情景,突然间一阵悲凉和寂寞袭上心头,想起了他的先师左承庸。
盖晦的童年印象是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茅草屋里只有女主人,没有男主人。他一直在田里独自玩泥巴,一直玩到五岁那年,也就是他太师傅去世的那一年,左承庸把他带到了华山派,收他做了第二个弟子。
他一生都在外漂泊,少年时,是左承庸带着他常年漂泊;后来左承庸年纪大了,他便自己在外漂泊;如今左承庸已逝去七年,他更是依恋上了漂泊,仿佛只有在不断的漂泊之中,才看得清左承庸的面目,一旦停歇下来,那亲近又陌生的面貌便模糊了。
雷秉并不能对他的心境感同身受,相反,雷秉是在强忍他的啰嗦,心想:这厮吃定我一来不敢声张,二来打不过他,竟然有恃无恐,霸据在我寝居之中,强迫我听这些犯上亵渎之词,实在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
他怒从心起,突然起了杀心,心想我若突袭他于睡梦之中,八成能刺死他。正蠢蠢欲动,突然盖晦嘘了一声,说道:“你那相好的小娘们儿又来找你了”。
华山派内功绵绵流长,盖晦深得其精髓,多年功力之下,极为警觉。他说了片刻之后,雷秉才听到阿桃的脚步声,突意识到纵然盖晦在睡梦之中,自己未必就能近身,只道:“你看走眼了,那是我的上司”。
月下的阿桃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最近可不大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雷秉闻若未闻,突道:“你当初毒杀费万的毒药,还在么?”。阿桃警觉道:“你要这见血封喉的毒药做什么?”。雷秉强自一笑道:“我寝居里老鼠太多,我拿去毒老鼠”。阿桃笑道:“咱们学剑之人,何须用毒除鼠?我都是在床旁放一柄剑,半夜听到动静,抓剑便刺,十次倒有两三次能刺死一只”。
雷秉冷笑道:“你剑法高,自然刺得着”。阿桃面色一沉,说道:“你最近几个月怎么了?对我爱答不理,隔三差五还要说上几句酸溜溜的风凉话?”。雷秉摇头道:“我和你玩笑几句,你倒认真起来了!”。
这毒药叫做“五福散”,无色无味,霸道无比,雷秉思之再三,仍下不了毒杀盖晦的决心。眼看着验剑择人之期渐渐临近,雷秉更加坐卧不安,心慌意乱,渐渐抓狂,心想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有这厮在一刻,总是如芒在背的难受,若不将他除掉,我心神不宁,绝不能在测验中脱颖而出,白白把这一生的前程误了不说,又岂对得住父母哥哥惨死的亡魂?
直到验剑择人的当天早上,雷秉才下定了决心。他先是稳住盖晦,说道:“再过三天,易帮主要在后山青草坪见我,你提前去藏着等候。我走了,你再出来,不要连累了我!”,盖晦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