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启动,梁欢在李曼丽期盼的目光中,驶离了小鱼山。丫丫开始哭闹起来,她想跟着梁欢一起回家。
小孩子嘛,喜欢热闹,喜欢坐车,梁欢也愿意带着丫丫。但李曼丽不让,梁欢的父母同不同意还说不准,把孩子直接带去了,梁欢会下不来台的。
梁欢的老家在梁家寨,处于环湾大道的左下方,而李曼丽的家在金川镇,在环湾大道的中间。他们的老家位置,相比二皮老家姚家沟来说,那就是地道的农村,距离市里太远。
但有一点,梁欢的老家梁家寨,距离绿岛开发区不远。两个地方,都是琴岛市的对面,隔海相望。
转生以来,梁欢继承了这个时代梁欢的所有记忆,对家的路还是很熟悉的。
沿着环湾大道绕了一圈儿,进入绿岛开发区。
胶北县就在绿岛开发区的西边,绿岛开发区就是从胶北县划出去的。这里,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建设,主干路已经修好,四周是正在建设的工地。
梁欢看了眼窗外,第一个十字路口往左,右边第一家就是洁神在建的工厂,他去过几次,整体建筑已经封顶,只剩下院内厂区路面硬化。
再往里走,就是已经建设好的绿岛新区。
琴岛规划出这片开发区,不仅仅是用于工厂建设,配套的设施已经完成。警察局、幼儿园、水利局、等等城市该有的设施,都已经建成。
就是没多少人。
对于现在的琴岛人来说,开发区不是市里,就是个农村。大部分当地人,宁可挤在筒子楼里,也不愿意来到开发区生活。
尽管这里的楼房、配套设施要比市里先进,各方面条件都优越。m.
但就是看不上。
这就是为什么在改革开放之初,全国各地开发区里,当地人少的原因。
许多人都错过了发展的机会。
也有很多人,在逼仄灰暗的筒子楼里,渡过了半生。回头想想的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穿过崭新的开发区,进入胶北县的地界,城市的轮廓在急速缩小,一个个山间小村出现在眼前。
梁家寨在胶北的东面,跟开发区搭界,很近。不到半个小时,梁欢便开车进了梁家寨村。
依山而建的小村,入眼跟曼丽的老家一样,低矮的胶东半岛建筑风格。一条石子路将小村分成了两半。
左边的村子,大部分是青砖结构,有的房顶上还有瓦片。右边的村子,基本上是土坯房,海草顶,有的院墙都塌了,一头老牛站在院墙的豁口后面,慢条斯理的嚼着草料。
梁家寨不大,就这还分为东梁村、西梁村,东梁是左边砖结构的,西梁是右边土坯结构的。
一个村的经济面貌,由此可见。
东梁村富,西梁村穷。
鄙视链在哪儿都存在。
东梁村的人对外说起自己是哪里人,从来不说自己是梁家寨人,他们说自己是东梁村人。因为说梁家寨,就得带上西梁村,他们觉得丢人。
而西梁村的人出门只说自己是梁家寨人。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能沾点东梁村的光,让人高看一眼。
梁欢的家就在西梁村,而且属于赤贫那一线的。
基本上就是西梁村垫底的那一类,要是没有他家,西梁村都兜不住底了。
黑色的桑塔纳驶入村庄,一下子热闹了。
冬天农闲时刻,又快过年了,老少爷们、老娘们小媳妇大姑娘都在路旁闲扯呢,看见一辆大轿车开到村里,立刻被吸引了。
“哟,谁家的亲戚来啦?”
“没见过啊,是不是二驴那小子回来了?听说这家伙在开发区包工程,发老财了。”
“看着不像啊。”
“哎,我怎么瞅着像黑炭家的那小子?”
“有点像哈。”
“扯淡。黑炭家那小子能开起大轿车?他老婆都要不跟他了,马上就从市里卷铺盖回来了。”
“瞎说。人家老婆昨天就来了,在家过的三十儿呢,今儿早上还串门拜年来着。你们没看见呐,黑炭嫂子那高兴地哟,就差带着他们家城里媳妇做广播了。”
“对对对,还上俺们家去了,说年后抱大孙子呢。啧啧,黑炭家的小子是有福,娶那么个白嫩的小媳妇儿。”
“切~,有啥用,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一个男青年鄙夷道。
“别胡说八道!”
“这怎么叫胡说八道?他们家就这样,这叫无血缘关系的遗传,嘿嘿,你问问黑炭,他儿子就是他的吗?明摆着的。”
“别瞎说,大过年的,让你黑炭哥知道了不好。”一个老妇女,像是年轻人的母亲,黑着脸训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他家那熊样,敢欺负谁?要不是黑炭他老娘们,他们家就没法在咱们村立足。”年轻人不以为然道。
老爷们和老娘们一听,嘿嘿一笑,默契的不说了。
因为年轻人说得是事实,黑炭一家,没有出五服的亲戚,全是五服外的,俩闺女一个儿子,在村里算不上人丁兴旺。
关键是,黑炭的儿子怎么来的,大家都知道,不说而已。
黑炭是谁?
黑炭大名梁家仁,村里最老实巴交的。他的儿子,就是梁欢!
车里的梁欢听不见这些,开车往家赶。
八十年代,村里见到轿车什么样?
狗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叫。狗的后面是一群光腚娃娃,一个个黑得跟地蛋一样,鼻子下面两条黄鼻涕,一边追还一边吸溜~
就在梁欢刚刚过了村口,又一辆红色的桑塔纳开了进来。跟梁欢不同,这辆车到村口就停下了,车门打开,出来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穿着皮夹克,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
“哟,二驴哥,你咋有空回来了?”刚刚鄙视梁欢父亲的那个小年轻,立马笑呵呵的迎上来。
来人正是二驴,他爹是大包工头,在绿岛开发区干工程,村里的首富。跟老子沾光,他也干工程。
“妈地,会不会说话?二驴也是你叫的!”二驴黑脸训斥道。
“嘿嘿,对不住,松哥,在哪儿发财呢?”
二驴大名梁松,掏出一盒烟,分了一支跟年轻人,又给看热闹的几个上岁数的人散了散烟,道:“还能在哪儿,开发区呗。年前刚完成个活,就赚了十来万,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