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番外十

对于商明宝已经选好婚纱一事,最受伤害和冲击的是温有宜。

“这怎么可能呢?这绝对不可能,怎么会呢?温有宜杂志也不看了,从贵妃榻上翻身而起,在卧室里碎步转起圈来。

商檠业冷静观察数秒:重复性的碎碎念,绞紧在身前的双手,紧蹙的双眉和混乱的目光——破案了,是十万火急的危机。

“有什么问题?”商檠业不解,“也许她早就跟斐然一起挑好了。”

“不可能。”温有宜断然否定道,“这可是firstlk,她不会提前透露给斐然的。”

“那你到底在急什么?”

温有宜双手捂脸崩溃道:“我给她准备了一百条礼服!她怎么能看都不看一眼就挑好了!”

商檠业表情一空:“……多少?”

“从十八岁到现在,一共一百条。”温有宜维持着姿势,眸里的光表明她现在整个人都快碎掉了:“十年!一个妈妈能拥有女儿的几个十年呢!”

虽然一时间没了解这句话里的前后逻辑,但商檠业还是立刻上前□□:“你等等,先冷静一下。”

温有宜冷静不了,咚的一声将额头抵到商檠业肩上:“完蛋了……”

作为全球高定圈里数一数二的玩家,温有宜有一栋专门用以存放高定礼服的四层别墅,使用面积超过一千五百平,为了方便在数千件藏品里找到心仪的那件,她甚至请专人为它们设计了一套索引系统。这栋巨型衣帽间——或者说私人博物馆,服饰珠宝加起来价值逾数百亿,所有奢牌但逢世纪大展,都少不了向温有宜借藏品——没别的,她实在是收藏了太多它们的“当世唯一”。

但没有人知道,在这栋别墅里,有三个房间是温有宜专为女儿所设,里面放着她为她们精挑细选的礼服,且每一条都专为婚礼而存在。

“你看这条,她最适合穿这样的纱裙了。”温有宜抱出蓬松如云朵的裙摆。

不知道多少层的乔其纱才打造出了这样的效果,太重,温有宜喘了一下方才续道:“哦,还有一条三十米的拖尾收起来了。”

商檠业:“……”

“当然,”温有宜端视一会儿,感到意兴索然地摇了摇头,“现在看似乎有点bring——没关系,你再看这条!这条鱼尾的,在那年的百年大展上我真是一见倾心,”她双手合十贴在脸颊,赞叹,“babe穿上会像个小美人鱼。”

商檠业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温有宜表情一顿,改口道:“不行,小美人鱼结局不好,不要了。”

“……”

人家的设计理念里倒也没有小美人鱼……

一百条婚纱礼服,或隆重或婉约,或少女或曼妙,或宗教或童话,超乎人想像的材质和工艺,令人惊叹的色彩和细节,乃至天马行空的艺术性,无一不是温有宜想着商明宝的气质所选。高定当然得经过严密的量体裁衣,但温有宜永远有例外待遇,高定坊按商明宝过

往留下的身体数据进行制作,只等哪一天她吉日定下亲驾光临。

当然,如果她一条都没有相中,那我就陪她去欧洲,让那些设计师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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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年陪应隐备婚时,她尚且抽了一个月的时间专门为她张罗礼服呢,到了她那女儿——且是第一个出嫁的女儿身上,又怎舍得有一秒钟的懈怠?念及此,温有宜沉默一会儿,喃喃着:“怎么能自顾自就定好了呢?而且……”

“而且?”

商檠业心里刚觉不妙,下一秒怀里便被温有宜靠满。她埋着脸,两手不太有力气地揪着他的睡袍衣襟:“而且,她都没有过问我的意见。这么重要的事,人生就这么一遭的事,她不要我参与……”

再怎么没法感同身受,商檠业也在她沮丧的吸气声里乱了阵脚,手掌盖着她的脑袋:“不会的,你要相信babe。”

午夜接到父亲来电,跟见鬼有什么区别?

商明宝刚抵宁市,包来不及放灯来不及开,刚在玄关口被向斐然抱上。

拒接商檠业的电话这种事,大哥做得小哥做得,她这件小棉袄做不得。手机极耐心地响了一阵,商明宝吻过后深呼吸,镇定接起:“爸爸?”

商檠业先关心她到了没,商明宝回说刚到研究所宿舍。她不在宁市时,向斐然没什么回家的理由,便就近住在宿舍里。

免得还得打招呼,商明宝扯谎道:“斐然哥哥还在实验室。”

知道她好心,向斐然细微地勾起一丝笑,将脸埋在她颈窝。他确实刚从实验室回来,身心俱疲一心只想充电,因此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是呼吸着商明宝发肤间的香气。等到注意力稍稍回来时,才捕捉到“婚纱”这个关键词。

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商明宝哭笑不得:“没有那回事,我保证妈咪会百分百参与。”

这通三更半夜的电话原来与婚纱无关,而只与温有宜的心情有关。

“你爸爸很爱你妈妈。”

商明宝应了一声:“我妈妈也很爱爸爸。以前闹得最不愉快的时候,爸爸跟两个哥哥都势同水火,也是妈咪这样一通通电话地传递、缓和。”

夫妻同心,是无论在面对彼此还是面对第三人时,都将对方的心意放在第一要紧的地方。

“想去哪里办婚礼?”黑暗中,传来向斐然稳沉的一声。

商明宝:“……”

在他背上打了一下。

向斐然闷声笑起来,明知故问:“怎么?”

“换话题前也不通知一下……”

玄关和宿舍都陷在深夜中,此刻万籁俱寂,将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烘托得鲜明。商明宝心里有答案,但她回道:“国内就好,爷爷不方便出远门。”

向联乔年事已高,不管几个小时的飞行都挺折腾,最好的地方就是国内。商明宝已经相中了绮逦的内地分店,从宁市驱车两个小时就能抵达,在一片幽静的温泉山谷中,私密度和舒适性都是顶级的。

“商明宝。”

嗯??_[(”

“他知道你会这么说。”向斐然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下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跟你玩一个游戏。”

他开了灯,找出两张纸和笔:“我写爷爷猜的,你写你的答案。”

商明宝接过了笔,拔开笔帽,落笔前听到向斐然提醒:“别骗他。”

马克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书写声响,过了会儿,声音同时停了,白纸对折,越过茶几交汇,同时递到了对方面前。

商明宝深呼吸,莫名地笑了一下:“不可能猜到的啦……”

轻轻柔柔的声音和呼吸一同停了,向斐然的“纽约”二字笔锋干脆,与她写在那张纸上的分毫不差。

向斐然勾起唇,两指间夹着那张纸,目光笔直含笑:“他猜对了。”

“不行的……”商明宝心跳一空,因为慌张而语无伦次起来:“纽约太远了,爷爷去不了,他肯定想亲眼看着,而且你也想他在……”她微笑起来,故作轻松地沉舒一口气:“我只是随便想想,不用当真。”

向斐然捉住了她的一双手,眸色认真:“听我说。”

他宽大的掌心温热,声线清冷沉稳,让商明宝不再坐立难安,变得安静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他下午都跟我提过。他要我告诉你,你可以不要这么懂事,尤其是在这件事上,否则……”

“否则?”

“否则将来百年之后,他见了你爷爷可能得低头绕道走。”

商明宝抿着唇角忍笑,一双手被向斐然捏得很紧,眼眸很亮。

其实也算不上懂事妥协,更达不到委曲求全的地步,重要的是站在对面起誓的是他,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可是,如果真的能去纽约,那当然是最好的。那里有她和他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是一年一年被点亮的洛克菲勒圣诞树,中央公园的四季,布鲁克林桥下的日落,高线公园上的散步,以及绿林公墓里沾湿彼此发梢的细雨。

“那你呢?”商明宝吸了吸气,“你不想爷爷看着吗?”

“他一直在看着。”向斐然的字句和目光都很温柔笃定:“去你想去的地方。”

吉日吉时是现成的,早就拿两人的生辰八字合好了,商明宝看着那压在香云纱信封里的宣纸,严谨地问:“可是这套东西能管到纽约吗?那里是耶稣和上帝的地盘。”

苏菲疯狂在胸口划十字,温有宜则嗔怪地瞪一眼:“怎么了,只要是同一个地球同一个月亮,那就有用。”

请柬飞往世界各地。

植物所实验室,正值午休间的昏昏欲睡。

「叮」的一声,群发邮件同时到了几个博后和博士生的邮箱里。

眼睛困成等号的博后A:“去纽约开会?”

趴在办公桌上的博后B:“这次名额给谁了?”

“卧槽?咱课题组全去?”

“咱导儿中彩票了?”

蹭的一下,剩

余几个都龙腾虎跃精神抖擞地打开邮件,接着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神特么学术会议,「结婚典礼」四个黑色的字越看越红。

“我特么睡懵了。”

别吵,我在思考!?[(”

“咱导是不是勾错组了?”

“诈骗!铁铁诈骗!绝对被盗号了!”

“等等,诈骗啥啊?”

“你是真没社会经验,还能骗什么,当然是份子钱啊!”

“!!!”

“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办公室门被打开,刚在外面抽完烟的向斐然推门而入,手里抓提着便利店咖啡的纸杯口。

五双目光炯炯有神如激光,他站定,目光散漫地扫视一圈:“有事?”

“我们收到了一封诈骗邮件!”在这个春天刚刚喜提延毕的博士生迫不及待地汇报说。

向斐然不疑有他,蹙眉问:“骗什么?”

博士生:“份子钱!”

向斐然:“……”

是这样的,他只是抽烟时突然想起来,突然觉得此刻有空,于是便用一支烟的功夫敲击好了一封邮件,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清晰完整,有什么问题么?

午休快活的氛围在他好整以暇的目光中戛然而止。

所有人不约而同反应过来。

妈的,真有用邮件发请柬的!连个平面设计都没有!

“邮件是我发的,婚是我结的,”向斐然点点头,平淡地说:“假帮你们请好了,要参观的实验室标本馆植物园也都安排好了,不想去的——”

“去去去!”

“包食宿机——呜呜呜!”

几人齐上死命捂住这张嘴。多冒昧啊!

向斐然笑了一下,将咖啡放到桌沿:“包。”

乐队排练室。

电子吉他发出一串变形的噪音。

一谢心态崩了:“草,又他妈去纽约!”

表哥:“想开点,最起码这次他请你了。”

“呵呵!”一谢冷酷地戴上墨镜,“他请我我就去?老子有这么不值钱吗?”

表哥:“是是是,那要不你跟兔子妹妹商量下,八抬大轿你来坐?”

一谢:“……”

过了会儿,向斐然的电话进来了。

一谢:“你上次求婚没找我帮忙这件事我记着呢。”

向斐然:“嗯。”

“别以为我好了,我没好。”

向斐然:“我的错。”

这么好说话?一谢狐疑地确认了眼通话显示,清清嗓子,心也挺软:“这么着吧,哥们儿也不跟你置气,婚礼上让我给你演一首——”

“免谈。”

“草向斐然老子现在三首歌一百万你特么——”

“当伴郎没这个时间。”

“当——”伟大的主唱偃旗息鼓了张口结舌了头脸冒汗了,“什么当伴郎?当伴郎是另外的价

钱……”

向斐然静静地等他表演结束,指尖掸了掸烟灰:看在你是我天下第一好的朋友面子上。

挂断电话,表哥唰的一下拉过一台立式风扇,冷静地说:“弟,吹吹!”

一谢茫然喃喃:“他变了,他居然能说出这种话,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兔子妹妹配享太庙!”

表哥:“兔子妹妹配享太庙——那什么,排练结束我跟你一起去定身西服?”

一谢:“有你什么事?”

表哥:“因为我也是伴郎。”

一谢:“………………”

“凭什么!你跟这逼十三岁才认识!凭什么我是伴郎你也是伴郎!老子掐死你!”

“咳咳——你清醒一点!伴郎他妈的有八个!”

“什么?!向斐然有八个天下第一好的兄弟?!”

经纪人鼓手贝斯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向斐然没有八个天下第一好的兄弟,但商明宝至少有八个姐妹需要雨露均沾,他只能硬着头皮配平。

博士生们齐齐惊恐:“使不得!使不得啊向博!!!”

贺研究员:“我?你确定?”

西蒙一脸“你看看”:“我就说你得多交点朋友。”

汤姆斯:“sure,如果你不认为我超龄了的话。”

纸质请帖送达向微山宅邸,闪闪已颇认得些字,只是还不懂这字得竖着念,故而念得磕磕绊绊似懂非懂。

“他是希望我出席,还是不希望我出席?”

郑奥在这一问里真切地感到了人老后急遽袭来的衰弱。但那衰弱也许只在向斐然面前显现,因为不管是在面对前妻及两个孩子,还是在面对她和闪闪时,向微山依然保持了令人胆怯的莫测和说一不二。

郑奥是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她明白,有所求才会显出虚弱。这周遭的一切,都是向向微山有所求的一切,而唯独向斐然,是向微山向他有所求。他的天赋,他的声名,他的自洽,他的不折衷,多么瞩目,又被验证了是多么难折断,成为向微山日暮中影子倒向的方向。

郑奥笑了笑:“既然这场婚姻的一切他都没有过问过你的意见,要是不欢迎你出席的话,这封请柬也可以不寄的。”

向微山听出她宽慰自己的意思,不置可否。心里不免自嘲,光明正大手握邀请函,又占了个父亲的身份,竟不敢出席,怕惹他不高兴。

“或者,你问问爸的意思?”郑奥建议。

平心而论,除了不顾向联乔的阻挠执意跟谈说月离婚外,向微山算得上是个孝子,有事必应,事业上的难题也甚少借向联乔的头脸和关系。他登门来征询意见,向联乔阖目许久,没拂他面:“这张邀请函,是我帮你问斐然要的。”

真相大白,向微山心里一沉,又是一松。

他还是一个深受讨厌的父亲,这很好,直白、斩钉截铁,倒省了他夜夜心忧求索。

“你去吧,不仅是替我看看,也

替月儿看看。”向联乔睁开双眼,不要用欣慰的心情??[,斐然的一切都跟你无关。用赎罪的心情去看,要深深地知道,如果不是你,这场婚礼也许早就办了,也许月儿就在现场。”

“斐然……他怎么说呢?”安静许久,向微山问。

向联乔沉默而持久地看着他:“他说,以普通宾客的身份。”

向微山错愕住,双唇紧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却觉得双腿里的力量已经筋疲力尽。

夜已深,他笑着出山门。

深水湾,灯火通明的高定别墅。

“这件很漂亮,这件也很喜欢!……哇塞妈咪,这是他生前最后一场大秀的压轴作品!这件好闪……妈咪可以开一个婚纱馆了。”商明宝嬉皮笑脸,“什么婚博会跟妈咪的比起来都不够看。”

温有宜受不了:“你不要油嘴滑舌地来哄我。”

商明宝放下裙子,挽住她手臂:“干嘛这么严肃,这些我都很喜欢啊,这样,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我就挑一条来穿。可是有一百条,我又不能活一百二十多岁……就算活到了,也穿不动这些一二十斤的衣服了。”

温有宜在她嘴巴上轻轻打了一下:“别胡说八道。”

商明宝还是那副嬉笑模样:“我真的很认真地选了,而且我保证妈咪见过。”

温有宜心里早有强烈不妙预感:“你不会想穿冲锋衣结婚吧?”

商明宝:“……”

温有宜:“?”

商明宝恍然大悟,一捶拳:“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温有宜差点被她气晕过去。

冲锋衣婚礼!在教堂!神父会把他们赶出来的!

“不过,虽然这个主意很好,但我已经有一条更想穿的裙子了。”商明宝抱住温有宜,闭上眼,语速慢慢地说着:“那是一条我觉得最典雅、圣洁的婚纱,虽然从小在录影带里的看过很多遍,但每次都会被惊艳到。虽然参加过那么多的婚礼,见过那么多的别出心裁的裙子,也依然不能取代我第一次见到它时的向往。”

伴随着天光、管弦乐的,是对扇打开的教堂门,自明亮处走入的身影手拿捧花,在摄影机的镜头光圈里由虚至实。

电视机前的商明宝长大了嘴巴。

Oh-my-gd,沐浴在光辉和爱人注视中的这个人,是仙女。

“小温女士,永远美丽年轻的小温女士,”商明宝竖起下巴抵着温有宜的肩,眼眸如此闪亮:“你愿意把你结婚时的那条婚纱给你的女儿穿吗?那不仅是你和爸爸这一生一世的时刻,也是塑造了电视机前那个五岁小女孩一生的时刻。如果要我在遗产里只选一样东西,我愿意什么都不继承,只继承你们对彼此的爱。”

温有宜岂能想到这个答案。在听闻后,又岂能想到比这更让她突如其来地流下眼泪的答案。

商明宝没有对父亲瞎承诺,她的婚纱,确实是温有宜百分百参与了的。

“可

是,那是一条八十年代的婚纱……”

“八十年代难道不是时尚与文艺的黄金年代?”

谁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婚纱传承给女儿?只是时尚变化得那样快,总有更昂贵的材质、更受追捧的风尚,而母亲留下的一定是好的、被命运祝福亲吻过的吗?二三十年过去,也许曲终人散,那坚定走向彼此的瞬间已经成为可笑的笑话了,这美丽的传承成为狼藉的物证。

可是,至少——是的,温有宜不敢保证自己的礼服被命运亲吻过,但至少被她亲吻过,被她漫长的有关爱的一生亲吻过。

“我怕大姐二姐跟我抢,特意提前说了的。”商明宝掩唇悄声。

温有宜破涕而笑:“谁像你痴线,有这么满屋子新的、漂亮的衣服不穿,要穿妈妈的?”

商明宝歪了下脸:“妈妈的品味是最好的。”

位于顶层最当中的一间房子被推开,露出玻璃罩里的一切。

谁又能说当年她的那条婚纱不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呢?黑色人体模特上,蕾丝鱼尾拖拽而下,在满世界塔夫绸、泡泡袖、大裙摆的风潮下,温有宜的这条婚纱全身由手工古董蕾丝所制,半高领,中半袖,剪裁曼妙得宛如是贴着身体曲线而长,一条白纱从模特头顶披下,与裙子等长,柔软、朦胧,庄严而圣洁。

这么多年,这么多令人咋舌的高定,从没有一条取代过它的位子,它享有的是最专业的养护。

在穿上前,商明宝手脚一片冰凉,叫温有宜触到了。她捏着:“是不是空调太低?”

商明宝摇头:“冇啊妈咪,我好紧张。我怕把它撑坏了勾坏了。”

纯手工古董蕾丝柔软脆弱,而且因为年代已久,这件的花样和工艺已经失传,撑坏了即使送去高定坊也修补不了,怎能叫她不紧张?商明宝再次检查了一遍指甲。

“你比我瘦。”温有宜握住她的双肩。

商明宝泣了一声,眼眸湿润。

“又怎么了,我的祖宗?”温有宜哭笑不得。

商明宝很难忍住心绪的澎湃:“Dreamestrue!”

温有宜感到无可救药般摇摇头:“小姐,你是在试婚纱,不是在参加什么宗教洗礼!而且万一你穿起来不好看,你自己都要嫌的!”

小来和苏菲都要笑昏过去了:“很难有三小姐穿不好看的衣服。”

商明宝深吸气收腹,抬高双手,由着温有宜将裙子提过胯和腰。

“妈咪啊。”她紧张起来话便很多。

“又怎么?”温有宜为她系着背后紧密的攀扣。

“爸爸对你的firstlk是什么样的?他有没有目不转睛?”

“嗯……”温有宜沉吟着,笑起来:“不可以说。”

“为什么?”商明宝急道。

不仅她想知道,就连小来和苏菲也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动作,聚起了心神,想要听一听那个不苟言笑、沉默威严的男人的那一时刻。

“因为有些人生时刻会美好到你不舍得说出口,就像酿着的一坛酒,你老是开封尝一口,尝着尝着,它的香味就散了。”

攀扣系好了,温有宜掌心贴住心口,微笑中有一丝俏皮:“它存在这里。”

商明宝咧开嘴笑起来,眼里却莫名淌下一行泪:“妈咪,下辈子也要记得生我啊!”

这是她的脱口而出、不假思索。

“一个不在你就造反?”倏尔传来商明羡声音,一身职业装的她走过来抱住温有宜:“怎么也是我先,你后面排队去。”

“能不能让我换个顺序?”

又一道声音传来,商明宝目光一错,见商陆抱臂斜倚门框。

商明羡出歪主意:“你可以跟大哥打个商量,让他跟你换换。”

商陆:“不好意思,商家长子冤大头才当。”

门外走廊上,着西装的身影倏然一现,商明宝扬起声来:“大哥,小哥哥说你是冤大头!”

商陆:“……”

商邵慢条斯理:“我听到了,下辈子抓阄?”

“明卓没在?”

“那一言为定,换明卓当老大。”

远在大洋彼岸的商明卓:“阿嚏!”

人到得这样齐,商明宝后知后觉:“你们……今天下午都放假呀?”

“怎么会。”

重要时刻,怎能让她身边缺少参谋?

那朦胧的软纱披上了商明宝饱满如天鹅昂立的头颅,令她泛着红晕的脸颊染上柔和的日光。在哥哥姐姐的注视下,她站得纤细笔直,垂眸时宛如被圣光沐浴,是最宁静的新娘——她无所求了,一切都那样好,不必汲汲营营,而只剩下等待人生的宁静和坦然。

温有宜站在儿女环绕间,热泪盈眶。

多么合适,多么完美,她的幸福,成为她女儿的量身定做。

“爸爸听了也会很高兴的,”她深深地呼吸,如释重负,赞叹:“原来你们都还想再当他的孩子。”

除了商明宝,余下三人皆站直身体:“看你的面子罢了!”

毕竟,你下辈子大概也是要爱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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