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的帐篷,和卫家的露天环境不同,距离相差甚远。
卫家三哥曾提出疑问,他们这行人,没有上枷锁,似乎上头丝毫不在乎他们是不是逃跑。
卫家美想着逃跑,只要他们一跑,卫家罪名坐实,到时百口莫辩。
同时,38位差役,丝毫不顾及是不是卫家九族死亡过多,撑不到楼州。
上一世,卫家只有卫玉成活着到楼州。
卫家九族,412人从国都出发,只有不到十人走到楼州,其余皆亡。
所有押送的差役,没见处罚。
救援不及时,拖拖拉拉的援军主将秦时明,在卫家流放之后,反而升官了。
丁黟琢磨,从白城开始,整个卫家,就已经陷入敌人编织的大网中。
借着白城之事,借着流放之际,一网打尽。
卫家崛起,挡了某些人的路。
为了自身利益,在诸公眼中,家国情怀算什么。
这么看,庆阳国从上到下,已经腐朽坏透,是时候推翻重建。
十二娘倒腾着两条小腿,卫家人陆陆续续回来。
看到丁黟完好无损的坐在篝火边,松了一口气。
卫家火堆,离其他人家火堆,十几米远。这个范围。本不应该,而所有差役,则是默认可以。
卫家知道,此刻自家不受其他人家待见,自觉离得远了些,导致如今距离进一步拉开。
看着跑来的男男女女,丁黟挨个看过去,在卫玉成身上停留几秒钟。
卫家三房,大伯母离开国都时,当着国都百姓的面,一头撞死在石碑上,想用这种方法,换取诸公的同情,重审卫家谋逆之案。
无济于事。
二伯母尚在,其余妾室,卫大以长子长孙的身份,给了放妾文书,不想连累她们。
剩下的人,全部都在这里。
丁黟的打量,过于深邃,显得高深莫测。
卫家人集体咯噔一下,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
“刚刚,山堂伯家两个哥哥过来,想要打晕我,送到差役帐篷里去。”
一句话,石破天惊。
卫家人个个怒容满面。
“畜生,亏得爷爷在时,对他们那么好。”
卫大将军对自已族亲的帮扶,可谓是不留余地。
卫二“噌”跨出来,拳头紧握,青筋爆出,眼眸猩红,咬牙道:“他们在哪?”
卫大将军喜欢生孩子,还不喜欢娇惯孩子。卫家每个人,小时候都是摔打着长大,女孩也不例外。
丁黟指着远处差役帐篷,笑得不怀好意,“他们喜欢,我便亲自送他们过去,这会,里面应该很热闹。”
卫若霜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丁黟亦不是。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懂的都噎住,不懂的睁着懵懂的眼睛,低声询问兄姐。
卫大转身摸向差役帐篷,里面传出啊啊呀呀呻吟声,准备回来。
有人扯住他衣角,回头一看,未婚的卫五面红耳赤站在身后。
卫大恼怒,心中且升起一股欣慰。
“谁让你过来的?走,回去。 ”
卫大回去,定定看着丁黟,问道:“大妹,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赶了一天路,年纪小的孩子,已经忍不住困觉,倒在哥哥姐姐身边,沉沉睡去。
火堆传来噼里啪啦的炸鸣声,橘黄色火焰随风摇曳,天幕仿若低垂,清冷月亮挂在天空。
丁黟的声音轻缓平静。
“大哥,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一路流放,差役压根不在乎有没有人死,会不会死绝。反而,他们在有意无意创造条件,逼着我们逃跑。”
三十八位差役,聚集在一起。两百多个犯人,稀稀拉拉,以家庭为单位,挤在一起,户与户之间距离,没有其他人家与卫家几十米那么夸张,却也有几米之远。
夜黑风高,看守不严,放水成海,只要有人想逃跑,轻易便能逃出去。
白天又各种逼迫、侮辱,生怕他们不逃。
卫大爷看出这里面的猫腻,曾经不止一次提醒过他们,不能走。
只要一走,卫家人谋逆的事情便洗不干净。
忍辱负重,卫家人声誉,不容诋毁。
或者说,他们对国都的国君和诸公还有一份期待。
内心不愿意承认,那些人是因为不得已,不是真的想要对卫家人下手。
丁黟的目的,是让卫家人看清得利者可恶的嘴脸。
为了利益,家国算什么,一样可以牺牲。
庆阳国国弱,卫大将军和韩大将军一南一北,守护整个庆阳国。
韩大将军已经七十岁高龄,却被压制在落邬城,不得回国都。
卫大将军在北抵御胡虏,才有国都纸醉金迷的生活。
卫家不忿,根基尚浅,撼动不了庆阳国世家们,为保全一家老小,不得不接受他们的安排。
如今,他们却是等不及,想要再次以龌龊手段,对付卫家。
卫大清楚,如果卫若霜出事,还是被亲近的族亲背叛,卫家人将忍无可忍。
而上面,等的便是他们反抗。
只要反抗,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所有卫家人绳之以法。
卫大恨,恨族亲,恨差役,恨诸公,恨国君。
滔天的恨意。使得他眼眸发红,面容扭曲,浑身血液沸腾。
失去理智。
“老子去杀了他们!”
说完,转身冲出去。
丁黟移到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他,“大哥,冷静。”
低鸣暴喝声,如清灵之气,钻入卫大脑中。
拖住卫大,丁黟轻声安抚:“大哥,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你还有我们。”
卫大逐渐平静下来,看向一群围拢过来的弟弟妹妹,怒火泄去,剩下沉着冷静。
“大妹,你有什么建议?”
丁黟眼眸深邃,黑夜中,仿佛看不见的旋涡,吸引人注意。
“去楼州,以楼州为据点,建立属于卫家的势力,然后,反攻,亲自去国都,为我卫家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
一字一句中,杀气腾腾。
“大妹是说,造……”卫大深吸口气,不敢置信望向丁黟,他只敢说洗清冤屈,丁黟上来就给他一波大的。
“大哥,”丁黟目光灼灼,“庆阳国容不下我们,这个腐朽,只顾自已享乐,不顾百姓疾苦的国家,还有存在的必要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宁有种乎!不止卫大呆住,所有还醒着的卫家人皆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