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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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驾不知为何,行驶得愈发缓慢。

顾玉昭却心里焦急,前面就是永春坊与朱雀大街的交接处了,她最好在这里下车。

但太子尚未明确表示,可以把姜向阳从诏狱中给捞出来,顾玉昭踌躇片刻,开口:“殿下,小臣所求一事……”

太子晒然一笑,言:“玉昭郎放心,孤既收了你的诚心孝敬,自然会办好这事。”

却把顾玉昭说得不好意思了。

太子再笑着看了她两眼,取过案几上她用过的笔,当着她的面,写了一张小条,又吩咐小内监即刻送去大理寺。

顾玉昭轻吁一口气,便知姜蠢蛋的命是留住了。

见目的达到了,顾玉昭嘴角绽笑,连连拱手道谢不提,花团锦簇的彩虹屁不要钱般撒出。

太子轻轻嗯了一声。

事既了,顾玉昭请罪告辞:“朱雀大街就在前方,此去离正阳门还有半刻钟,还请殿下休歇,保重身体,小臣就不打扰了,在此下车吧。”

这话却惹得那小内监忒了这个不识趣的顾小探花好几眼,心道这人好不识趣。

求拜太子之人不知凡几,拦驾血书哭求的也屡见不鲜。

什么时候太子如此礼遇过?

向来只吩咐一句,让相应衙门清查处理,且按律拦驾冲突者,无论何缘由,均事后仗三十。

这顾小郎君好大脸面!太子不但亲自下车去见了,还开了金口邀约同车而行,即便是一品阁老抑或老大儒,也就最多这待遇了。

现在太子没开口,应该是还想留这个小编撰清谈逗笑一会子,这个不识趣的却忙着下车!

颇有一副利用完就跑的样子!

小内监安喜心里愤愤,腹诽不停,但见太子没发话,恐怕也不会提什么按律事后仗责之类,故也没多余做什么。

车驾依旧在稳稳的缓慢前行。

顾玉昭拱手,言语诚恳,话语贴心。

“殿下,小臣大胆一言,昨夜闯入姜宅行捉拿之事者,虽持有督察司办案令牌,但均着普通黑衣。不似督察司一贯办案风格,请殿下知。”

太子点头。

“此事孤会查,顾编撰放心,还请缄口,此事不宜宣扬。”

顾玉昭恭敬:“喏。”

也没见太子是如何下令,车驾就停了。顾玉昭拜别太子,下车后立在原地,鞠躬拱手远送,直待车驾消失在长街。

顾玉昭大步转身,疾行归家。

归家后,全家人如何围着她转,又如何心疼心忧不提,

顾玉昭挨完顾老头的骂,又亲去见了姜向阳的婢女,如此这般的安慰与她,便着铜牛儿送其回姜宅。

又命仆从铁马去大理寺外候着消息,等姜向阳出来后,即刻来告知。

忙完这些,天暨明。

顾玉昭照例松发更衣,倒置琉璃沙漏。‘内观神炁’运转了一个小周天之后。

呼~~~~

昭昭长长的叹出了憋着的那口气,完全放松下来之后,才惊觉自己面奏太子时,已然汗湿了夹衫。

世人皆言,太子品性高洁,亲切随和,乃人间真君子。

今日近距离接触,才始觉潜龙威重。

话语间虽然温和,甚至还有打趣调侃自己,但字字句句仿佛都有审察俯视。

顾玉昭只觉得似乎自己头发丝儿都被衡量评估了一遍,偏她还要装得一副少年天真,直耿不觉的样子。

这你来我往的屡屡试探,实在心累~

昭昭心忖:也就这几年,自己还可仗着年岁小,未及弱冠,诸事可装一装愚蠢不懂,推却好多麻烦。

若寻不到更好的出路,上京这富贵窝还必须死磕几年的话,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身份的遮掩更麻烦~

但为家人计,她甘之若饴。

今天就请假吧,先是应酬宿醉,后又突然遇到此事,熬夜筹谋,连夜拦驾……从昨天到现在,一个时辰都没睡足。

打了个哈欠,昭昭抱着软被滚了两圈,让自己乐观一点:

处境还没紧张到那个地步呢~

慢慢想辙就是。

至于姜向阳那蠢蛋,太子发了条子,性命应该无忧,至于几日才能出诏狱,太子没有明言,她也不可能傻傻的开口问,只能勤盯着点诏狱的大门了。

没了心事,昭昭蹭了蹭抱着的软被,倒头就睡着了。

至于她交上去的东西,在今日朝堂上引起何等轩然大波,睡梦中的顾玉昭一概不知。

就算知道了,也与她和她家人没干系。

不到万不得已,她只会远远的站在权势的漩涡边缘,绝不投身下场。

只朦胧中,似乎太子那张神颜俊脸越靠越近。

梦中,顾玉昭摸了摸口水,感叹。

可惜这脸竟然长在一朝太子身上,若是随便旁的什么人,她都敢上手去摸一摸。

可惜了,她是无福亵渎了。

这一日的早朝并无大事,只牛头关内奸一案结案在即,永昌帝垂询。

督察司言证物在刑部,该由刑部尚书统一回禀,而刑部尚书早朝时摔了轿,伤了手,正在太医署处理伤势,应该等刑部尚书到了再一并议事结案。

而一旁的大理寺卿却出列上报,讽督察司故意丢失证物,有篡改结案供词的嫌疑。

积怨已久,两方又差点打起来。

众臣工窃窃私语。

太子言,刑部尚书一向秉公执法,刚直不阿,陛下谁都可以不信,但不可能不信林尚书。

永昌帝深以为然,便遣散了早朝,留督察司、大理寺与太子御书房叙话。

不一会儿,刑部林尚书才匆匆赶来,他是牛头关内奸一案的主理官员,虽年俞五十,但精神桀烁,挂着一打了木板的左臂,也走得飞快。

一见永昌帝,林尚书便下跪请罪,太子赶前一步代永昌帝扶起了老尚书。

永昌帝也忙言不必虚礼,林卿家也是因公务劳累而不甚跌伤,何罪之有云云。

林尚书起身,捏了捏袖内的纸条,垂首道谢圣恩不提。

然后都察司与大理寺又就结案证物一事开始争吵,大理寺极力核查清点罪责从犯名单,督察司则讽刺到炒冷饭的事,谁爱做谁做去,且名单早有抄录备份,何必生事云云……直吵得永昌帝头疼,林尚书上去劝,却被撞到伤臂,永昌帝怜悯,赶紧宣太医前来御书房。

如此一耽搁便过了午食,永昌帝并不想留诸臣工用膳,且牛头关内奸一案主犯罪责早已确定,三司这半旬争执的,不过是从者的量刑。

最后掉落的是一千颗人头,还是八百颗,于永昌帝而言,并无甚区别。

太子言,不如再请林尚书启封证物,让督察司与大理寺再核一遍自己的印鉴。

两者皆答可。

后三司现场再次验过证物,确认无误。

永昌帝腹中饥饿,御口定夺就此结案,于是林尚书上呈结案宗卷,加盖玉玺,宣旨主谋者夷九族,从党夷三族,主案者抄家砍头不涉亲族,涉事者皆流迁三千里。

如此朱笔御批,无数人头落地,牛头关一案彻底盖棺定论。

永昌帝摆驾离去。

林尚书特意落后几步,待太子步出御书房外,上前感激不提。

今日早朝前,林尚书原本已经拟好了请罪的折子,正在忧心,恍惚间没注意御桥路滑,摔伤了手臂。

后又在御书房收到了太子传讯,又经历了一个时辰的御书房争执,辗转得回失去的证物。

林尚书内心感激,虽他自持忠于天子,但冲着太子这周全的处事手段,此后,林尚书心里慢慢向着东宫偏了几分。

且说回太子,从御书房出来后,便去了后宫向章太后问安。

得知太子在御书房被耽误了午膳,章太后虽心里责怪永昌帝,却也不好开口抱怨什么,只能急忙吩咐摆膳。

反而太子知皇祖母的心事,开口宽慰。

回到东宫处理了一些庶务,又小歇了片刻,便有人来回禀。

不过三个时辰,顾玉昭这几日交接人物,顾宅昨夜发生的事,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现在这薄薄的纸册之上。

太子略看了一眼,就扔给了随侍的周良弼。

看到近几天那一长串的应酬宴,周良弼不由得讽道:“他这几日倒四处宴请,求上进得很。”

周良弼略探了一下太子脸色,似乎对那顾玉昭冒险拦驾的行为,一副颇为不解的模样,便继续言道:“姜向阳与顾玉昭结交与山山书院,同为翁大儒门下修习庄老三年,私交甚笃,为救姜向阳殚精竭虑,与动机一途上完全说得通。”

“但不同于姜向阳出身清流世家,顾玉昭可是背靠顾太尉府,且与顾九相交甚笃,恩科放榜后,顾玉昭游街打马,不知收敛,招摇放肆得很,被几家大臣榜下捉婿,于二十四楼中四处流窜,最后落到泰王府,还被囚了几日,最后还是太尉府的顾九领人强闯,把他硬捞出来的。”

想起当年事,周良弼也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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