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旁人说的,我碰巧听见。”夭枝一口笃定。

“不是问的吗?”宋听檐慢条斯理反问,“我听管事说,你特地向他问了我每日什么时辰沐浴,不知为何只问我沐浴的时间?”

夭枝:“……”

“唔……”夭枝支支吾吾,恍恍惚惚,凄凄惨惨。

她真是清白反被清白误,她实在是不想撞上他沐浴的时候才多问了一嘴,却不想管事转头就告诉了他……

她现下感觉便是这一池湖水,都洗不净她那名声了。

宋听檐慢慢垂下眼睫,浅声叹息道,“不许再偷看了。”

夭枝一时生急,苦于有嘴无用。

宋听檐指腹抚过茶盏杯面青花纹路,慢慢抬眼看来,声音微浅,颇有几分可怜,“这般弄得我在夭姑娘面前,即便穿着衣衫都感觉形同赤裸,衣衫都忍不住多穿了几件。”

夭枝:“?”

夭枝:“…………- -”

大可不必冷嘲热讽于她!

夭枝端起茶盏猛地干了一口,气得两眼冒光,脑壳生疼。

见他看着自己笑,一时生恼,“赏荷赏荷,嘴里没一句我爱听的!”

宋听檐轻笑出声,从善如流看向远处荷叶。

远处一声幽笛传来,伴着轻快的琵琶声,平添几许清愁。

荷叶随风而动,夭枝便瞧见里头一朵荷花早开,未到暑夏便冒了头。

“这荷花开得真美。”她忍不住感慨。

宋听檐看着湖中荷花片刻,“是美,只是到了寒冬便枯谢而去,只留残荷,终其一生都不过为人所用。”

他的心声慢慢传来,只留几许凉意,‘如人终其一生困于此地,至死方休。’

夭枝一脸茫然。

怎么了这是?

荷花活着惹到他了?

就这般叫他心中不悦吗?

夭枝看了一眼远处荷花,一脸坦然,“扯来不就完了。”她站起身,二话不说便跳进了湖中。

宋听檐不防她突然一跳,伸出手竟来不及拉住,只触碰到了她的衣裙,一时惊起,“夭姑娘!”

夭枝没入水中,眨眼之间便不见踪影。

他当即站起身,眉间一敛,“去!”

一旁船夫当即应声,“是,殿下!”

侍卫水性自然极佳,当即一跃入水,四处捞寻。

宋听檐看着湖面慢慢归于平缓,却没有半点动静,他一时神情凝重,他并不会水,竟难得无法。

他慢慢坐下,看着湖面心下渐沉。

下一刻,舟旁湖面突然有了动静,一人一探而出,温玉小手扒着舟边。

宋听檐当即看去。

夭枝从水面中钻出来,眉眼沾染水意,叫她有些睁不开眼,乌发被水浸湿越显唇红齿白,眉眼灵气。

她将手中摘来的荷花给他看,声音都是沾染了水意,格外清灵悦耳,“你看!”

宋听檐一怔,竟是没反应过来,看着她递到眼前的荷花,“这是何意?”

夭枝满脸天真,“你既怕花亡,就早早弄死,长痛不如短痛,这般以后都不用愁烦啦。”

宋听檐:“……”

是他含糊了,原道阎王就在身旁搁着。

夭枝将手中折来的荷花放在他身旁,忍不住学起方才听到的怜惜之词,“这般好看的脸怎能愁眉不展,你想要什么和我说便是,美人多笑笑才好,我喜欢看你笑。”

宋听檐:“……”

宋听檐见她无事松了一口气,看着她递来的花,说的话,又是一阵无言。

怎觉这话方才路过画舫时听过,那是男子调戏妓子的话。

宋听檐看着在他这处认真摆弄荷花的夭枝,淡哼一声,学得倒快。

常坻在岸上瞧着,忍不住捂住脸,只觉这姑娘来了以后,他们家殿下情绪都生动了许多。

往日这般大惊之色,可从没在殿下面上见过的。

第23章 你本就不行,着凉了会更不行的。

夭枝将荷花摆好,绕舟半圈,却发现不知该怎么上去。

水中皆是下去容易,上来难,且她如今并不敢多用仙术,唯恐天界察觉。

夭枝只能用自己爬,那水的重量拖着她的衣裳,叫她根本使不上劲。

夭枝手抓着舟旁,颇费了力气往上,她自来犟,自是不信她爬不上去。

她正暗自用劲,眼前却一道阴影笼罩下,宋听檐俯身而来,伸手到她胳肢窝下,似抱小孩一般,“抬脚。”

他半截衣袖浸入水中,靠得特别近。

夭枝见他骤然这么近,轻易便闻到了他身上的檀木清香,一时间有些恍惚,听着他的话,半个身子都倚在他手上,用力抬起自己的脚,勾上舟檐。

宋听檐用力将她往上抱起,夭枝下一刻便被他抱到了舟上。

水里上来自是难为,宋听檐抱着她需得缓缓。

夭枝脱力靠着他,感觉到他的气息,一时松了劲,还真有些累,她应当将衣裳脱光再下去游,这般上下也都轻松。

夭枝衣裳尽湿,连带他身上的衣衫也染湿,越显身姿修长,她看向宋听檐,“殿下,你力气倒是不小,瞧着不像不行的人。”

宋听檐闻言看来,见她这般靠着,白色衣裳浸了水颇有些薄,春衫颇薄将身姿勾勒几分平日隐于衣下的弧度。

他不着痕迹移开视线,缓声淡而开口,“起来。”

夭枝慢悠悠起来,不知他怎又不悦了,花不都给他摘了?

一旁下去寻找的侍卫见夭枝回来,便也往这处游来。

夭枝自来天生地养,往日盆栽时早已习惯了赤裸立于天地间,自不在意一身湿衣。

宋听檐看了她一眼,还歪歪斜斜倚着,起身解开玉带,脱去外衣。

夭枝看着他这般做派,正不解,眼神却没移开,她只觉他脱衣衫都很是赏心悦目,总觉与旁人不同,那日在屋檐上她就觉着了,才会一直看着。

她好心提醒道,“你也要下去戏水吗?这般水凉会伤身子,你本就不行,着凉了会更不行的。”

宋听檐似懒得理她,抬手扔来衣衫,从头到脚盖住了她,似不想看见她的脸。

夭枝将盖住脸的衣衫揭下,宋听檐已然坐下喝茶,见她看来,慢悠悠开口,“住口。”

夭枝想说的话硬生生拦在嘴里,反正他也知道了轻重,不打算下水了,倒也不会加重病情的。

这般回去自然也是狼狈。

且宋听檐还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连腰带都松去。

众侍卫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全都看向了常坻。

皆用眼神示意他,怎得这般不小心,叫殿下被糟蹋成什么样了?!

夭枝看着他们眼神来去,一时间只觉这误会只怕是更深了……

宋听檐的主院很快新立起了院墙,常坻做事倒快,一日里还时常来此看着她,似乎生怕她跑去偷窥他家殿下沐浴。

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好歹也是九重天下来的仙官,自是秉公办事,怎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她叹息着收起桌上记录着宋听檐每日沐浴的时辰点,有些难过。

她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却没用了……

本是想着这被冤了,就不能白白被冤,还不如去看看,却不想防得这般严实。

不过这几日观察下来,夭枝倒是轻松了些,毕竟宋听檐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深沉复杂。

每日里抚琴品茗、对弈听雨、焚香侯月,皆是修身养性的事,这样的人又能城府深到哪里去?倒不至出什么大岔子。

就是他心中这个淫魔托生的印象,让她如鲠在喉,她实在受不了那些侍卫看见她就一脸惊恐,将衣袍裹了一层又一层。

好似她偷看不了宋听檐沐浴,就要偷看他们沐浴似的,当真是荒谬至极!

沐浴有什么好看的,搞得她没洗过澡一般……

日头正盛,夭枝睁眼便已是午间,她用过饭后,特意出了府。

街上集市人声鼎沸,她早就想出来逛逛,如若不是解除了宋听檐这个危机,她还真没有心思出来。

夭枝一路逛一路买花盆,什么好看的、气派的花盆都买,好在宋听檐于钱财上向来大方,一应花销从不需她担忧,常坻跟着便是个付钱的活儿。

外加……防着她看美男……

常坻在后头跟着颇为谨慎,显然担心她与外人接触过多。

他是当真听宋听檐的话,一路上瞪了不少男子,但凡长得全乎些的,他都要拿剑隔开,看着她一脸防备。

夭枝:“- -”

罢了,她懒得和他计较。

她七弯八拐,最终停在街口的小铺前头。

铺子前头四五个蒸笼冒着热烟,清甜的茶香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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