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桑老爹脖子一梗,觉察声音大了点,有茶客瞧他,又忙压低了声音道:“小郎中那畏畏缩缩的怂样,做我们女婿,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桑母又是一声冷笑:“配不配的倒是次要,就是他们家穷成那样,出不起彩礼的!三丫头两个姐姐出嫁,咱们收了两笔彩礼,也亏得这,才开得起这个茶肆。三丫头可是最后的摇钱树,怎么也得换个酒楼才行!”
桑老爹贼眉兮兮瞅了一眼后院,吃吃笑道:“金玉酒楼的朱掌柜不是提了吗,他有心收三丫头做个小。只是,这家伙也是个抠门的主,只肯出五十两银子,再不肯多出一个子!”
“没钱就让他滚一边凉快去!”桑母哼了一声道,“不见兔子不撒鹰!管他猪掌柜还是牛掌柜,五十两银子就像把新嫩嫩的黄花闺女骑在身上,我呸!春楼破处也不止这价吧?”
“那是,那是!”桑老爹嘿嘿笑道。
“这钱拿到了,米行的曲掌柜上次来喝茶说了,有余钱可以借给他,五分利呢!”
“五分利?乖乖!”桑老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咂吧咂吧嘴,道:“稳妥不稳妥哟?”
“咋不稳妥?曲掌柜开的米行,都几十年的老字号了,祖辈传下来的!用他家几个米行作保,怕什么?再说了,人家家财万贯,只不过现在看着四处灾荒,所以到处做米粮生意。这生意做大了,这本钱周转不过来,所以才放话出来让利借贷,而且,放贷给他之后,随时可以要求还贷,按日计息,随时要随时退,哪怕是当天贷的,你又后悔了,马上去要回来,他二话不说,连问都不问,马上还给你。嘿嘿,只不过,以后再想贷给他,他就不要了。”
“呵呵,这曲掌柜还挺有脾气的嘛。”
“那是,人家是做大事的,哪像你,弄个小茶肆都整不好!”
“嘿嘿,放贷的人多吗?”
“当然了,我都打听了,前面街文房店的老王掌柜、玉石店的洪掌柜、裘皮店的李掌柜,早两年就开始借钱给他,年前已经分了红利了,翻倍给的呢!”
“是啊?这等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有屁用!”桑母撇撇嘴,冷笑道,“人家曲掌柜小钱不收的,最少都是一百两以上才收!一百两呢。你拿得出来吗?”
桑老爹讪讪笑道:“要这么多啊。”
“那是,我就指望着三丫头这聘礼来钱呢,拿到钱贷给他,五分利,嘿嘿,年底一百两变二百两,两年下来,二百两变四百两!三年后,四百两变八百两,你想想,白花花的八百两白银在手里,咱们还开什么茶肆,坐着吃都够吃一辈子了!嘿嘿嘿”
桑老爹眼都红了,全身热血沸腾,使劲咽了一声口水:“这干的过哟!”
“那当然!老娘看准的事情,什么时候错过了?嘿嘿,就是现在,没人肯出一百两彩礼啊!”
“那……,要不五十两就五十两吧,等一年不就赚到一百两了吗?”
桑母小圆眼一瞪,手指头指着桑老爹的脑门:“你穷疯了?一年之后,谁知道人家曲掌柜还收不收贷了?万一人家生意做大,本钱周转过来了,还会把五分利让你来吃?人家自己钱多了没处花吗?”
“嘿嘿,那倒是,还是娘子考虑周到。”
“那是,你可听好了,我们可就三丫头这最后一棵摇钱树了,大丫头出阁,六十两你就给人家了,二丫头更亏,才收了五十两。开了这家茶肆就没什么余钱了。这三丫头我可说了,少了一百两我可不干!我还指望这笔钱养老的呢!”
“对对,少了一百两我也不干啊。嘿嘿。”
“那就好!”
过了一会,桑母抬头瞅了瞅楼上,见左少阳还没下来,心中有些毛躁,来到柜台前,朝楼上努努嘴,低声对桑老爹道:“不会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媳妇不是也在上面嘛,能搞出什么苟且之事来!”
“你个死人!”桑母啪的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你当那娃子媳妇是个贴心的?我可是偷眼见着她跟那小郎中软言好语的说话,她若帮了三丫头跟小郎中私通呢?又或者不守妇道,自己跟那小郎中不清不楚的呢?你如何就知道她带着小郎中上楼是给三丫头看病去?不会带到自己房间里去?哼!我告诉你,要是弄巧成拙了,把她们两个谁的肚子搞大了,我看你怎么收拾!”
“不会吧!”桑老爹讪讪从柜台出来,“这青天白日的,哪能就干这种事?”
“我呸!青天白日的就不敢了?你当年还不是青天白日的把我按在船板上就……”
“行了行了!”桑老爹红着脸两手乱摆,讪讪道,“你这婆娘也不看个地方就乱说。——那你说怎么办?”
桑母越想越觉得不安,满口黄牙一咬,哼声道:“我去听听墙根去!”桑母把铜壶放在柜台上,提着襦裙,蹑手蹑脚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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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阳跟着少*妇上到二楼,走过靠街一面的走廊,来到最里一间。少*妇推门进去,道:“小妹,我把小郎中请来给你瞧病来了。”
左少阳往里一瞧,见这房间并不大,门边是个陈旧的梳妆台,当中一面圆圆的铜镜。屋里靠河边方向开着三扇窗户,此刻都紧闭着。窗户左边是一把交椅,旁边一个书架,叠放着不少线装书匣。墙角放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支腊梅。窗户右边是一张木床,四脚撑着四根竹竿,挑着一笼薄纱维帐,帐帘左右挑开,挂在两个月牙形的挂钩上。
床上斜斜地靠躺着一位姑娘,正是桑小妹。一床丝绵被一直拢到了下巴,两侧严严实实掩着,被子上面还加盖了一件石榴红的襦裙,她一头秀发披散着,两眼有些红肿,还挂着泪花,瞧见他们进来,忙把头扭到一边去。脸颊上红扑扑的。床边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一碗稀粥,插着一把汤勺,却没看见有热气,估计已经放冷了。
左少阳这一次见到桑小妹跟以往不同了,想起姐姐茴香说的话,现在知道其中还有王婆帮着说媒这档子事,不禁有些面红心跳,偷眼望着桑小妹,见她显然偷偷哭过,哭得眼都肿了,不禁心中有些怜惜。
少*妇笑着对桑小妹道:“这左郎中还真够仗义的,我刚跟他说你为了等他生病了,他还就马上背着药箱摇着铃铛来了,就是胆量差了点,光站在门外晃悠就是不敢进来,我在楼梯口瞅着他想走,正要叫他,恒昌药行的老掌柜却把他叫到后院去了,我想听他们说点啥,就躲在门后听,那祝老爷子让他帮着瞧病,还故意刁难他,不说自己有什么不舒服的,只要他自己瞧是什么病。听着人家说对了,不但不感谢,还跟金玉酒楼那死胖子朱掌柜一起拿人家说笑开心,说什么只认惠民堂的方子,只认他们恒昌的药,好象别人的药吃了要死似的,我听得一肚子气,小郎中甩了他两句扭脸就走,当真是个有骨气的,我就把他给你叫上来了。”
左少阳这才知道,刚才说话损自己的那胖茶客,是一家名叫“金玉酒楼”的掌柜,姓朱。不禁心中疑惑,问道:“看样子,这两位掌柜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到你们家这小茶肆来喝茶?”
他说了这话,又觉有些折损人家桑家的意思,正想解释一下,桑小妹却不以为意,弱弱的声音道:“他们与我爹早年有些矫交情,所以常来坐坐。——嫂子,拿凳子让小郎中坐啊。”
少*妇忙从屋角拿了一根圆凳放在床边:“小郎中坐罢!”
左少阳第一次到古代女孩的闺房,很是有些窘迫,忙接过凳子,陪笑说了句:“多谢嫂子!”
少*妇掩嘴笑了起来:“嘻嘻,小妹你听,他叫我啥?——嫂子!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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