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做的宝马、纸做的三层小洋楼、纸做的衣衫裤子、纸做的司机保安佣人、黄纸锡箔叠的元宝、现成的冥钞、大寺庙请的各种用来超度的经文、豆腐百叶红烧鱼红烧肉苹果香蕉……
眼眶红肿地注视墓碑上,她母亲微笑的黑白照,曹幼安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妈,对不起,对不起……”
“妈,有好多事,我现在不能跟你说,也不能去疗养院看爸……因为,因为我害怕。妈,我真的好怕!我宁愿爸他得不到我的消息,认为我在外面好好的;
。我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对他撒谎说我,我很好。”
曹幼安没有办法抑制住悲伤绝望的情绪,死死攥紧双手,愣愣地盯着她妈微笑的照片,在心底里无声地哭诉。
妈,我变成怪物了,变成令人恐惧,跟外国电影里演的那种怪物了!
新城说,她有办法帮我恢复正常。可,她不保证一定能成功。很低,重新变回普通人的几率很低!妈,我不想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所以,就算最后会化作一团血肉,我也要将“太子”从我的身体里驱逐出去。
一抹狠戾的光芒从曹幼安被泪水模糊的眼睛深处闪过,她不是好女儿,更不是一个好朋友!
新城认识她,大概是因为她前世没修好,所以才会认识她这个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狠毒女人。
是呀,就算到了生死关头的节骨眼上,她也想拖着她唯一承认的朋友李新城一块下地狱!
她要在大年夜,在一个c国合家团聚的日子,驱逐附身在她大脑中的“太子”。
因为她希望,十二点之后的年初一,会是她过去人生的终结,亦是她未来人生的新开始。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曹幼安自嘲地舔了舔渗出血丝的唇瓣,笑着抬手抚摸墓碑上她母亲微笑的照片。许久之后,她艰难地移动跪在潮湿水泥地上僵硬麻木的双腿,弯下腰,拿起之前丢在蜡烛旁边的打火机,按了好几下,泪眼模糊地点燃堆放在墓碑旁边的各色纸扎金银元宝……
看到这幕,匆匆赶来的卓洋停住脚下沉重的步子,默然垂下头,留在原地。过了好久,他才缓缓移动脚步,站到泣不成声的曹幼安身后,蹲下,伸手将她冰凉的身体拥进怀中。
“卓洋,”在感受到他的一刻,曹幼安绷紧的身子一下放软,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地,轻若未闻地低声诉说,“我很坏,很坏,比你见过的最坏的女人还要坏!”
“为了报仇,我不但利用自己唯一的朋友,还跟恶魔做交易,把自己变成它的一份子。现在,”她仰起头,细密的雨点落进眼睛,刺痛她的心,“现在更是……”更是想把她一同拖进因为自己的选择也许会害死自己朋友的无尽地狱。
卓洋不说话,用心聆听曹幼安语无伦次的哭诉与自责。虽然不是很明白她和李新城之间的感情,但有件事,他十分明白,曹幼安此刻需要的并不是他的答案,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对她说的那些事守口如瓶的“朋友”。
“妈,”曹幼安使劲全身力气攀住卓洋的胳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她妈的墓碑前,拎起黄酒瓶,再次给酒杯注满黄酒,笑中有泪地指着卓洋,“他是卓洋。你女儿活了二十几年,唯一不拿有色眼光看你女儿,想要追求你女儿的笨男人。”
可惜的是,他来得太晚了!太晚了。如果那些事没有发生;如果她是干净的;如果她没有选择“太子”,曹幼安用力闭上双眼,逼回夺眶而出的泪水。
太晚了!如今的她,早已不配拥有幸福。
“卓洋,”曹幼安勾了勾唇角,转过身,微笑凝视她生命中唯一爱过却来得太晚的男人,“一会陪我我见个人,好吗?”
卓洋点头,“好;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谢谢。”除了谢字,曹幼安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这个对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她握了握双手,回头深深凝望一眼墓碑上她母亲柔弱的眉眼,毅然迈开坚定不移地脚步,沿着阶梯朝山下走去。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阿姨。卓洋看着照片,无声地动了动唇瓣。
俩人一前一后离开墓园,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曹幼安预定的餐厅包厢。刚抵达餐厅门口,就听到不远处有人的轻唤“曹幼安小姐。”卓洋扭头望去,心底一惊,竟然是他,谢绍全谢律师。
“谢律师。”曹幼安一脸慎重地弯腰,“剩下的事,就全权拜托您了。”
谢律师皱了皱眉,“曹小姐,我这边是没问题。”他顿了顿,继续道:“但我不确定李新城是否会接受您的赠与。”没错。曹幼安要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全部无偿赠与给李新城。没有任何条件,只要李新城在文件上签字,曹幼安认识“太子”以后赚到的每一分每一里都属于她。粗略的估算下,曹幼安目前所有资产的总额大概有数亿rmb。
“我相信谢律师您。”曹幼安真诚的道谢。
想到曹幼安住在疗养院的父亲,谢律师盯着曹幼安的眼睛答应,“我尽力吧。”李新城不愿意接受,那他就想法子让她把曹幼安赠与的财产转给曹幼安的父亲。
卓洋安静地待在离曹幼安一步之遥的地方,眼睛里全是对她满满的爱意。那种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的深情注目,直白而坦率,让每一个见到人都忍不住心生向往。在没有见到曹幼安之前,他对爱情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尤其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亲身演绎的爱情悲喜剧,卓洋对爱情的感官更为恶劣。
他宁愿游戏人生,也不愿相信所谓的爱情。为此,卓岚嘲弄他,做人不能太铁齿。否则终有天会踢到铁板!他当时不以为然,自信十足拍着胸口,对某个女人一见钟情或是为之痴狂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卓洋身上。
如果有天发生了,那当天的太阳一准是从西边出来的。
卓洋想,他在马路上看到曹幼安的一瞬,太阳也许真的从西方出来了!一见钟情,再见痴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真的在他身上发生了。
平心而论,曹幼安长得是漂亮,至少在他认识的女人当中可以占据前五位。假使她肯认真打扮下,相信会有不少男人会直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从调查到的资料来看,她本身的个性却给她拉下不少分,使她在越来越讲究个性的如今,变得愈发不讨人欢喜。
拥有一张女人羡慕的漂亮脸蛋,没给她生活带来一丝便利,反而使她的日子更加难熬。通过资料,卓洋了解到曹幼安不堪的过去。越是了解,越是心疼。和旁人不同,卓洋并不觉得曹幼安的个性不好。他十分理解她的所思所想,甚至认为换做其他人处在她的位置,未必会比她做得更好。
当她放下心底最后一丝牵挂后,曹幼安比谁都断得干净利落!
他喜欢的,就是蜕变之后的曹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