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不负所望,很快便配了药来。给林阿娇的那几份,有一份还是已经煮好的。
林阿娇当着连翘的面,装模作样的喝了几口,连翘这才满意的离开。连翘一离开,她便扣着喉咙,将方才喝的那几口药全都吐了出来,吐的喉咙肿胀,胃里反酸。
她配的这幅安神药,药性强劲不亚于烈性迷药,人喝了,天打五雷轰都轰不醒。
到底还是有几分药性残存体内,她打了许久的瞌睡,将自己的身上掐的青紫青红一片。这还不够,她打了盆冷水来,一头扎进冷水里,才算清醒。
敢情这幅身子不久就要易主了,她做的这些好似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甚至还有些斗志。
到了天黑,夜晚来临,她硬撑着到了亥时。
温瑾的房间实则与林阿娇同在一行厢房,且中间是相通的。她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便可以抵达。只是还有守夜的丫鬟。温瑾这几日睡不好,屋内不留人,只有门口守着两个。
白日时候,她借着下地走动的时间,燃了几支安神香,掺在了回廊放置的几个香炉内。
漫漫长夜,又是最易浓睡之时,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也疲惫不堪,尤其是闻到这掺了安神香的香,更是一个个将头靠在门边的墙壁上,跪坐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林阿娇为了脚步轻便,直接连鞋都没有穿,赤脚踩在地上。即便踩到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瓷盏茬子,都不能喊出声来。她抬起脚,心一狠,生生将那三角状的瓷盏茬子拽了下来,才继续在这条漫长寂静的长廊走了下去。
两个守门的丫头一边一个睡的香,完全感受不到有人推开门进去。
温瑾端庄的平躺着,睡容安详,微微打着轻鼾。林阿娇为了试探她有没有睡着,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几口气,唤了两声,确定没动静后,便肆无忌惮起来。她深知自己的安神药药力惊人。
温瑾脖颈之上,带着一枚红绳穿着的白玉石吊坠。她轻轻摘下,捧在手心,激动不已。
她从袖里掏出那把白袍神女给的灵钥,轻轻插入白玉吊坠的中心的小孔之中,紧接着,白玉石坠发出一阵光芒。光芒涅灭,一盏小型的青铜色灯盏出现在旁边。林阿娇如真似宝的抚摸着灯身,双眼迸发异彩。
她彼时为了节省时间,匆匆将灯塞入袖袋之中,又将那块白玉石吊坠完好无损的给温瑾带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林阿娇迫不及待的想点燃易魂灯。只是易魂灯点燃不易,需要她用这副身子一半的血来祭灯。可天亮之前,她就得把灯点亮,否则,便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了。
林阿娇将茶盏磕碎,用其中一片碎渣磕破了自己的手腕,随之,将血灌溉在易魂灯灯芯之处。血簌簌的流着,林阿娇盯着,心里只有畅快,甚至忘却了疼痛。
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到后来,身子渐渐发软,皮肤不掺着一丝血色,惨白至极。举着灯的手也渐渐乏力,最后只能将灯放在低处,将手夹在床边装饰的格棱之上,供血留着。
她心里祈祷着易魂灯赶快燃起来,她的身子骨弱,经不起这般大失血,可别没等到灯亮,她的小命儿便已经如同彻夜的灯油幻灭枯竭了。
不知不觉,天空将披星戴月的衣裳脱下,开始泛着淡淡的的白光。
易魂灯终于亮起一抹微弱的光亮,林阿娇的黯淡的眼里也跟着起了丝丝波澜。她将那一小抹灯芯颤抖着双手轻轻捻下,攥在了手心。
易魂不成,灯芯不灭。
天渐渐光明正大的亮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刺眼的狠。
此时的林阿娇斜靠在床边,轻掩着一层被子,浑身发冷,止不住的抖,看上去像是生着一场大病,煞白的小脸的映衬着青紫色的血管。本来就消瘦的身子骨看上更加瘦了,单薄似柳,弱不经风。
唯有左手,用尽全身的力量握紧那根灯芯。
早时,温瑾吃过早饭,便带了一些清淡的白米粥与蒸糕酥酪给她亲自送来。
温瑾见到林阿娇时也着实吓了一条,连忙握住她露在被子那只瘦的骨节分明,仿佛只剩下一张皮的右手,关切的问道:“林姑娘,你没事吧,瞧这小脸,煞白煞白的……”
林阿娇弱声道:“无妨,应当是昨日撞到额头时失血过多了……”
温瑾贴心道:“过一会儿,我让连翘给你送一些补气血的药来。”
林阿娇感激道:“多谢阿姐。昨天,让阿姐受惊了……我也是被逼无奈,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被人平白无故的毁坏清白,名声,便只能以死明志了。”
听的这几声阿姐,温瑾心里生出几分暖意来,谅解道:“无妨,我知道你原先在那林氏无亲无故,受了许多苦……这世道,谁不是仗势欺人呢。”
林阿娇眼里流出几颗晶莹的泪珠,她泣声道:“阿姐,我有一事相求。”
温瑾道:“你说。”
林阿娇道:“今日,还烦请阿姐帮我请玉姑娘来我这里一趟,我有话同她讲。”
温瑾心生疑惑,道:“你同她有什么话可讲,我看着,她可并不喜欢你。”
林阿娇彼时声音已经有些嘶哑,道:“我还知道一些关于林氏的秘密,想一并告诉玉姑娘,好让她这几日提防着林氏一些,别着了他们的道,林氏的狠毒,我是见识过的……”
说吧,林阿娇的眼里佯装出恐惧,抵触的目光。
温瑾听罢,直夸林阿娇是个心善的,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便立马喊了连翘去请挽玉。
彼时的挽玉正在认真清点一批运往司妖阁的丹药,见到连翘时,她迅速想起了,这是温瑾身边的人。她一向观察着仔细。
连翘见识过挽玉刚硬的性子,心中几分生惧说话也不敢太大声,怯怯糯糯道:“玉姑娘,我家夫人请你去夏暖阁一趟,她有重要的事要同你讲。”
挽玉语气平和有礼的回应道:“连翘姑娘,薄夫人有情,挽玉自当赴约。”
她心里琢磨,温瑾找她,大约是没什么好事。毕竟温瑾对她的态度已经冥顽不灵。
连翘大惊,没想到堂堂妖神后人,竟然记得她一个小小丫鬟的名字。并且,这位妖神后人对待事情,可谓爱憎分明,她其实是有一些佩服她的。能拥有如此神力,却能忍着欲望,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别人若主动找事,她也不曾手软,就像昨日清晨在花语厅那般。
连翘觉得自己见识浅薄,但这些也确实是她心中所想。
连翘放下偏见,轻笑几声:“那玉姑娘得空了,便随我来。”
挽玉道:“现在便过去。”